木頭盯著電視,忘了臉上的水珠。滾動播放的新聞裡那個甜甜笑臉的女孩 冷丹,側臉冷傲的樣子,鬼市花圈下的女鬼就是冷丹,木頭一下子挺起身,像打了雞血一樣。一場滔天富貴就在眼前。抓住冷丹,會有一大筆賞金,一萬元,得種幾十年地,不吃不喝,能攢下一萬元。初生牛犢不怕虎。老子怕啥?富貴險中求,難道我還打不過一個小姑娘,她又沒有槍。拿上幾件稱手傢什,怕她個鳥。 木頭在電視桌下,拿出老爹的酒壺,對嘴酎了一大口,把掛在牆上的鐮刀別在後腰。 順手拿起手電筒,推了一下開關,燈光很亮,木頭閉上電視,電燈,開開屋門,來到院中,月光很亮,能看到掉到地上的針,冷氣襲身,汗水未乾,他激靈靈打個冷顫。四處遙望,野境無聲。木頭抹了一把臉上的冷汗推開院門,隨手抽出柵欄的一根木棒,有他個子高,他在手裡掂了掂,很隨手。閉上手電。他莫名的一陣興奮。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要是能抓住冷丹,那可是一萬元的賞金啊,還要上電視,上報紙,他就是英雄,全市的英雄,不對,應該是全省全國的英雄,各地記者都來採訪他,他就是多少少女心中的偶像。媳婦兒還愁嗎,就找王翠那樣的,不,找黃容那樣的。木頭嘴角露出狂笑。他幻想著賀客迎門,眾多少女求親的場面,再也沒有剛跑回來時那樣驚恐。他甩了幾下木棒,興沖沖的奔鬼市跑去。
離鬼市越來越近了,攥木棒的手都出汗了,他輕輕的邁著步子,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警惕的巡視著四周。
深秋的夜,異常的靜,每邁出一步都那麼小心,他不知道那個疑似冷丹的人還在不在鬼市,或者她隱藏在鬼市周邊,正等著他去,要是有兩個人咋辦?那個人不是冷丹咋辦?萬一她真的是鬼呢?這些年被女鬼迷走的也有幾例了,去年六叔晚上回來路過鬼市,幾個人和他看牌,玩到天亮,發現自已坐在一座墳包上,面前一堆紙灰。六叔回來後病了很長時間。和他打牌的都是前幾年外屯死去的那幾個人。
木頭攥了攥木棒,想要開啟手電筒,按在開關的手停下來,他靜靜的觀察著聽著周圍的動靜,後腰帶上的鐮刀有點硌得慌。
聽了一陣,沒有動靜,木頭莞爾一笑,別想多了,沒有萬一,只有一萬,那就是冷丹。木頭給自已打氣。一分鐘一步,三分鐘二步,十分鐘三步,他走進苞米地,站立良,穿過苞米空隙,眼前是墳,高低起伏的土堆上一束束荒草孤零零的矗立著,夾著幾張新舊不一的燒紙。墳之間的空隙被紙灰和摔壞的泥盆佔據著,條件好的人家墳前會有盤子盛著乾癟的麵食,新的,舊的花圈閃爍著點點星光。 月冷星寒,濃林環繞,冷露清涼。
靜,沒有一絲風,木頭只聽到自已心跳聲,他每邁出一步,離一萬元就近了一步。木頭輕輕地靠近眼前的花圈,用木棒挑著往一邊輕輕移動,眼睛死死地盯著花圈。沒有什麼動靜,一個,二個,三個,沒有人,也沒有鬼,他停下來又聽了聽,還是沒有動靜。
他忽然笑了,一點也不緊張了,冷丹又如何,鬼又如何?要說他午夜敢在鬼市轉悠,曲寡婦不會信,屯中人不會信,在這之前自已都不會信。
但是,可當時,木頭正站在鬼市的墳中間,翻轉著一扇扇大花圈。他剛剛翻過一個大花圈忽然動起來,在墳幫向一邊蹭去,圈子刮動草茬子發出嗶嗶波波折裂聲。 木頭頭髮刷的一下豎起來,他揣起手電筒,雙手舉起木棒向花圈砸去,花圈下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聲,他開啟手電筒,一隻像大黃狗樣的東西竄出來,跑進鬼市旁的山林。木頭照照周圍,“狗東西。嚇老子一跳。”他揣起手電,攥起木棒,又去移動旁邊的花圈。忙了半天,啥也沒有,還嚇了一跳,木頭有點洩氣了,他有點後悔不該來,有點害怕了。周圍靜靜的,他的後背涼嗖嗖的。再翻幾個看看,沒啥趕緊回家。就在他移動開又一座花圈,半個墳幫的土明顯是新土,這座墳卻不是新墳,有花圈蓋著,誰也看不到新土。 木頭蹲下身子,向四周搜尋著,半個小時過去了,四周沒有一絲動靜,也沒有一絲危險,他把手電筒在離地面一拳高時開啟,用身子擋住了一面的光,看了一眼隨即把電筒閉上,揣進兜裡,確認這是新土,剛剛動過的土。他有點興奮,有點期待,他潛意識裡就認準那裡埋了好東西,而不是動物新挖的土。他用木棒插向新土,向旁邊慢慢地剜著,木棒碰到硬東西,會不會是棺材,以前也有墳邊被動物盜開,進了雨水,人們就會在清明或七月十五這天填上,這土不像是以前翻過的,倒像是最近幾天翻過的,人們是不會在其它日子填墳的。
這土是新土,東西也不是棺材,那是什麼,木頭又往四邊擴擴,一個大提箱出現在眼前,這會不會是死者生前的東西,親人又給送來了,給死人的東西是要燒的,不燒死者是收不到的。那麼這個大提箱到底裝了啥?為啥不燒呢。 木頭拎起提箱,很沉,單手拎很費勁。他摸到皮箱的開關,試探著輕輕開啟,他一下子呆住了,急忙掏出手電筒,光柱下,他的眼睛看的更直了,那裡滿滿的一皮箱錢,他只有去山外的銀行看過這麼多錢。他發了,這一定是冷丹藏起來的錢。望著面前的錢,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一屁股坐在墳上,怎麼辦?這些錢得有幾十萬或者幾百萬,全村人幹一輩子也掙不來。上交,人沒抓住,給你發個拾金不昧的獎狀,訂婚時,把獎狀給女方頂彩禮,十門親得黃九對半。不行,我得好好考慮考慮,木頭隨即扣上大提箱。
怎麼辦?這是眼前急需解決的問題,他移過大提箱,雙手捧起翻開的土,迅速的把土又埋回來,看了看沒啥不應當的地方,又把花圈移回來,蓋住了新土。
他站起身,四處望了望,又仔細地聽了聽,一切正常。他在衣服上蹭了蹭手,撿起木棒,拎著大提箱向女鬼消失的反方向走去,歪歪的身影,被濃密的山林淹沒。 鬼市邊上一棵大樹下,一張絕世,孤傲的臉上露出一絲無屑的輕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