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委任把縣裡來的紀委幹部讓到副駕駛座上,開著他那輛黑色奇瑞私家車來到武家寺鎮政府,他的初步打算是去凝匯縣給暖灣村辦理種植和養殖的《營業執照》,鎮長書記一聽樂了:“我們今天正好要去縣城的,這麼湊巧,乘個方便車。”。
在車裡,鎮書記看了一眼縣裡來的縣紀委幹部,對張委任說:“把要辦的事情辦完了回一趟老家,來我們武家寺鎮暖灣村都三個月了,應該想家了。”。
車過伏龍梁,就聽縣紀委幹部嘆息“是啊!該回家看看了,舒緩一下心情、緩解一下壓力,這幾個月你在暖灣村過得不輕鬆吧?”。
暖灣村小賣部的門裡門外聚集了很多人,嗡嗡嚶嚶地議論著新近發生的事情,像一窩騷蜂圍著臭水坑唱著沒完沒了的歌。
柳風輕輕地走過小賣部門口,掃了一眼,應該在的人都在,不應該在的人也在。
“吳德,你張爺被髮流回家了,你總是個‘二不過’”胡幹說。
“吳德,你有我們弟兄倆和第一書記三個爺,‘勢’重的很。”胡庭說。
“少虧你家八輩子先人”吳德看了看說“你弟兄倆還一個‘飛禽’一個‘走獸’,我看癩蛤蟆屁眼裡插雞毛——飛禽不像飛禽走獸不像走獸。”。
胡幹一個箭步過去抓住吳德的胳膊壓到在地,胡庭拾了幾顆路邊的羊糞蛋兒在吳德眼前晃了晃,“叫爺爺,不叫爺爺給你喂幾粒驚風丸吃。”。
“啊呀”吳德喊叫:“我胡家爺,胳膊弄折了。”。
在吳德叫喊張開口的時候,胡庭把幾粒羊糞蛋兒灌進口裡,胡幹就放了吳德。
吳德跑得遠遠的站住,吐著羊糞末指著罵“我一天就讓狼蟲虎豹、飛禽走獸欺負死了。”。
柳風看著熱鬧,在人群裡看見了他要看見的英英、梅梅和蘭蘭,卻怎麼也看不見武澤天。
在柳風準備離開時,苟爾德探頭探腦從路口走出來,兩隻手叉在腰間,邁著八字步走得慢條斯理。
每當遇到人多眼稠的地方,苟爾德總是“扎”出一種“架勢”,一會兒把兩手叉在腰間、一會兒把兩手背到屁股後面、一會兒又把兩手伸進褲兜裡,似乎有一種兩手是多餘的也是必要的感覺,不停地變化各種姿勢。
苟爾德走到眾人面前,嗡嗡嚶嚶地聲音立刻停下來。
苟爾德左手插褲兜右手高高地升起又猛然落下:“不要把自已看得太高,上不了天,能上天的人不來這個窮山溝裡。”,說完轉身走了。
大家互相看著,摸不清苟爾德說什麼,這時吳德站起來,說:“咱們的第一書記下崗了,你們都不要白日做夢,該幹啥的人把啥活幹,該種啥的地把啥糧種,什麼‘種植合作社’‘養殖專業戶’‘土地流轉’的,三倒騰兩不倒騰,把你們的屎就餓沒了。”。
大家歷來對吳德說話十分反感,因此上就起了個“二不過”的綽號。
“王大爺”吳德對著牆角落喊道:“你的董事長‘流產’了。”。
“回去問你媽”王大爺說:“沒有懷孕的男人,只有流產的女人——你娃娃懂個屁。”。
王大爺起身向家裡走去,大家就殘蜂一樣的散了。
苟爾德回到家裡,躺在床上閉目養神,吳德笑嘻嘻地跨進門:“苟家爸該到兌現諾言的時候了。”,邊說邊坐在沙發上。
“我這幾天手頭緊,給胡碩住院、給珍珍還款、給……”。
沒有等到苟爾德說完,吳德就插嘴了:“我不聽你的解釋,把錢給了,你我情債兩清。”。
“馬上到調整低保的時候了,我計劃給你報個二等”苟爾德放低聲音:“你這娃咋沒有腦筋?”。
“低保不要”吳德梗著脖子:“我的低保你已經計劃三年了,還沒有計劃好,什麼時候計劃好呢?”。
“今年一定,今年一定”苟爾德跳下床拖著鞋給吳德遞上一支“中華”,笑了笑說:“你的黨員馬上就要解決了,現在村主任一職還空著,我知道你是個聰明人。”。
“這樣吧”吳德在心裡盤算,為了防止苟爾德再騙,就說:“苟家爸,你把錢先給我付了,我的低保批下來了錢你花,我不用,行不?至於當主任不當主任,我想也沒有想,我就不是個當村幹部的料,不然大家不會叫我‘二不過’。”。
苟爾德把笑容凝固在臉上。
苟爾德和吳德像兩隻對峙的老虎,都想撲過去把對方咬死,或者互相盤算如何出奇制勝,或者甘善罷休各自保護,或者……畢竟兩虎相爭必有一傷,但這兩個人之間還有可能兩傷具敗。
“你準備要多少”苟爾德猛然清醒過來——畢竟有致命的證據被對方攥在手裡,他又笑嘻嘻地問。
“三萬”吳德右手伸出三根指頭。
“一萬行不?”。
“不行,你當了二十多年村幹部,三萬在你來說是個零頭的零頭。”。
苟爾德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他想他這麼的小心謹慎餵了的還是一隻白眼狼,但對方畢竟是一隻狼,我就是一隻虎——一隻猛虎。想到這裡苟爾德變得和顏悅色:“限我三天,行不?”。
送走了吳德,苟爾德撥了一個小時的手機號碼,就匆匆出門了。
柳風領著一名穿便衣的警察走進吳德家的大門,吳德慌忙拉起門簾讓進屋裡。
“向你瞭解個事情”便衣警察開門見山說:“暖灣村前一段時間有人丟了一件內褲,弄來弄去在武澤天的炕上,有人拍了照片,還發在群裡。可是,武澤天的內褲又出現在苟爾德家的沙發上,這事情把我也弄糊塗了。”。
柳風呆呆地望著便衣警察出神。
根據有關人士提供的線索,我們也進行了調查,結果發現這兩件事是一個人乾的,究竟是誰,我們還不確定,社會上傳的一浪一浪的,準備預備的婦聯主任也不能發文公佈於眾正式上崗工作、準備開展的精準扶貧貸款花名也沒有及時確定下來影響工作進度、準備申報種養合作社因為牽扯到張委任第一書記遲遲沒有進展……總之,很多事情做不了。
便衣警察停了停,看了一眼吳德,問:“你有沒有什麼線索可以提供?”,便衣警察看著吳德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汗也流下來了,用毛巾查了查又流下來,似乎是擦不幹——“你能不能說說你哪幾天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