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澤允躬身將林霧螢穿過的拖鞋放在鞋櫃裡擺好,又從冰箱裡拿了一瓶鮮牛乳喝了一大口,才悠悠然的倚在廚房門框上,冷眼盯著站在客廳裡忐忑不安的張澤淵。

本就慌張的張澤淵被他這麼一看,下意識的立正站好,中指貼著褲縫中線,一動不敢動。

張澤允喝完鮮牛乳,將空瓶隔空拋到張澤淵身前的垃圾桶裡時,砰的一聲響像是晴空的一道驚雷,震得張澤淵霎時間扯開嗓子乾嚎:“哥,我錯了!我真的知錯了!你想打就打,別折磨我了。”

張澤允抬手擼一把額前碎髮,露出光潔的額頭和陰鶩的眉眼,像是盤踞許久的雄獅,終於大搖大擺的露出獠牙,兇殘又威武。

他幾個跨步就走到張澤淵面前,抬腿一腳踢向他的側腿,巨大的衝擊讓張澤淵往前趔趄幾步,最後扶住沙發後背才堪堪停了下來。

鈍痛讓張澤淵咬緊後牙根,他低垂著頭,悄悄看一眼張澤允,發現他正盯著自已,像是在思索下一腳該踹在哪裡,這讓張澤淵連伸手按一按被踢的地方都不敢,只能像一隻鵪鶉縮在原地,等著張澤允的下一腳。

出乎意料的,張澤允並沒有補上第二腳,而是捋平褲腿,閒散的坐到了張澤允身邊的沙發上,緩緩的將衣袖挽起,然後抬手摩挲著手腕上明顯是女款的腕錶,眼睛看著餐桌上的飯菜,語氣冷冽的說到:“把你這段時間的所作所為都老實的交代清楚。”

張澤淵於是一五一十的交代了什麼時候搬到了這個小區,又是什麼時候見到了林霧螢,以及林霧螢為什麼會答應自已來家裡給自已做飯。

“知道那個男人的名字嗎?”張澤允聽完張澤淵的回憶,最後淡淡的問道。

張澤淵回憶了一下,搖搖頭:“不知道,就是路上一個陌生人。”

張澤允輕點錶盤的動作一頓,抬眼看向張澤淵,一字一句的問:“真是陌生人的話你以為她需要找你幫忙?”

張澤淵一愣:“哥你的意思是...霧螢姐是故意讓我遇上那人糾纏她,然後借我的手解決了那個男人?”

張澤允輕笑一聲,眼裡閃過一絲光:“她比你想象中的聰明得多。”修長的手指在玫瑰金的錶帶上來回流連。

片刻後,張澤允落在錶帶上的手一頓,問道:“那個男人你怎麼解決的?”

“找人打了一頓,警告他不準再糾纏霧螢姐。”張澤淵試探性的問道:“那個男人有什麼問題嗎?要不要我去查查?”

張澤允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審視的看著張澤淵:“你怎麼知道我和她之間的事的?爸媽告訴你的?”

這個她是誰不言而喻。

張澤淵瞬間又垂下頭,肩膀都縮了起來,一米八幾的大高個顯得有些瑟縮,看上去可憐又怯懦。

“咚咚咚——”房門忽然被敲響,張澤淵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抬起頭,眼睛睜得大大的,對著張澤允討好的笑道:“哥,我先去開門?”

張澤允睇他一眼,起身往門口走去,他沒有問是誰,冷著臉直接開啟了門,在看到門外人以後又迅速變作笑臉,一邊躬身替林霧螢拿出剛收好的拖鞋,一邊語氣溫和的問:“是忘記了什麼東西嗎?”

林霧螢並沒有進屋,視線越過他落在飯桌上,在發覺那些飯菜還沒有被動過以後,她的視線也只停了短暫一瞬,然後掃過整個桌子,嘴裡還問著:“我的手錶好像落在廚房了,你可以幫我看看嗎?”

張澤允懂了林霧螢的意思,又將拖鞋放了回去,然後起身笑著點點頭:“當然可以。”

張澤淵聽到來人是林霧螢也沒敢動,他站在原地看著張澤允進了廚房,眼神警告的盯著自已。

張澤允抬手緩慢的解開自已手腕上的腕錶,又用手摩挲了一遍錶盤,才裝作若無其事的舉到身前,走出廚房問林霧螢:“是這個嗎?”

“是的,麻煩你了。”

“我們之間沒必要這麼客氣的,林霧螢。”張澤允看著林霧螢將手錶帶到手腕上,她的手腕很細,膚色很白,腕錶戴在上面像是白玉上面墜了一圈寶石,很相稱。

林霧螢帶好手錶,抬頭對著張澤允哂笑一聲:“好的,老同學。”

不達眼底的笑意讓林霧螢的眼神顯得很冷漠,她的眉眼偏深邃,沒有化妝品勾勒也很立體,她挑挑眉,嘴角一勾,並不和善的表情卻也讓人覺得順眼極了。

張澤允忽略林霧螢語氣裡面的陰陽怪氣,看著她的眼神溫柔又繾綣,像是濃稠得攪不動的糖漿。他放緩了語速,輕聲問:“那麼請問老同學,既然再見了,能交換個聯絡方式嗎?”

林霧螢臉上的表情瞬間消失,變成一張被扯平的紙,“我沒有參加同學聚會的打算。”

說完,林霧螢不等張澤允說話,轉身就進了自已屋,關門之前還對著他翻了個巨大的白眼。

張澤允臉上的笑意跟著林霧螢一起消失,他面無表情的關上門,走到一直不敢作聲的張澤淵面前,也不再問他沒有回答的問題,直接通知他搬家。

“搬搬搬家!這就搬!”順利躲過一劫的張澤淵幾乎是吼著喊出的這句話,不過話一說出口他就頓住了,試探性的問張澤允:“哥,你要我搬家是想自已搬過來嗎?這樣的話霧螢姐會不會覺得是你安排我故意接近她的啊?”

張澤允正靠在客廳中間的立柱上看手機,聞言抬眼看向張澤淵,耐著性子問:“你都知道我和她之前的事了,你不知道她是個怎麼樣的人?”

張澤淵脖子一縮,納悶話題怎麼又扯回來了,小聲辯解:“我也就知道那麼一點點...”似乎怕張澤允不信,他還伸出小手指掐住最後一個指節,“哥,就這麼點。”

張澤允輕笑一聲,將手機揣回兜裡,幾步走到張澤淵面前,說道:“她敏感多思,自卑又自私,性格惡劣的很,就算你現在跪在她面前說此事和我無關,她也不會信你。她今天會來,大約也只是想看看你葫蘆裡賣的究竟是什麼藥。”

“今天之前我真的沒有透露過你是我哥!”張澤淵解釋道。

張澤允垂眼看他無辜的雙眼,嫌棄的抬手按在他的臉上:“不如你去照照鏡子看看自已長什麼樣子?”

張澤淵驚呼一聲按住自已的臉,“難怪霧螢姐第一次就問我認不認識你...”

“蠢貨。”張澤允實在沒忍住罵了一聲,然後叮囑張澤淵:“搬出去的時候動靜弄得大一點,讓她知道。”

“為什麼?哥你真的不搬過來住嗎?近水樓臺呀!”

張澤允的臉上瞬間變得陰沉,他眼睛餘光掃一眼張澤淵:“她不會希望我住在這裡。”

張澤淵聞言沉默了,默默地轉身去收拾自已的東西,不過好在他知道自已在這裡住不久,也沒有置辦很多東西,收拾起來很方便。

在他拿著行李箱路過客廳時,發現原本靠坐在沙發裡的張澤允換了個姿勢,他的手肘撐在膝上,雙手抱拳撐住下垂的額頭,躬起的肩脊像是被壓彎的橋,寬闊的肩膀像是坍塌的墩,是他前所未見的喪氣。

他下意識的頓住腳步,試探性的問道:“哥,我是不是做錯了事...”

張澤允許久未動,張澤淵握住行李箱的手都要發抖了,他才緩緩抬起頭,額前頭髮凌亂,露出一塊被拳頭按紅的皮肉。

“不關你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