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安希的臉上閃過一絲驚異。畢竟自古以來,玄元自肉體誕生便會完整的寄於體內,而且玄元一般是一個,就算是極為稀少的兩個,也會是一類。明人為象徵光明聖潔的事物,暗人為象徵黑暗醜惡的事物,自古向來如此。
可這不是一類,是怎麼回事?
越風吟擦擦臉頰上的水,自是徒勞無功,索性放棄,解釋道:“我的玄元是兩支劍,一支有身無魂,無法心御,名曰‘風塵’;一支有魂無身,只是虛影,名曰‘雲隕’。小時阿珍姐姐……想幫我補好,卻發現我這玄元需暗術外渡。不補,便永生殘缺,補了,我就成個半明人半暗人的怪物了。”越風吟索性將玄元的缺點都說了出來,邊說邊苦笑著。
安希聽罷一愣,笑道:“管他明人暗人,自在就好。”
“自在……”越風吟抬頭望向烏雲密佈的天空,任由冷冷的雨點拍打面頰,“我連家都找不到了啊……”
忽然,她感到腰間環上來一雙手,背後那人輕輕貼著她,柔聲道:“會有家的,你能找到家的。別放棄啊,你看,大概是前世遺留的信任吧,我們多麼熟悉了。家不一定是要血脈相連的人,血肉至親也可能狠心相殺,萍水相逢也可能永生相伴。我父母都死了,我卻仍堅強地活著,知道為什麼嗎?”
越風吟怔了怔,如此輕描淡寫幾句,卻讓她狠狠地痛了心。她不禁想到了許銘,多麼愚蠢!他是個麻木的人,是不會明白這其中的悲痛的,才會事不關己地任意揮灑,享受摧毀,最終只會一無所有。
“為什麼啊?”越風吟小心翼翼地問道。
安希看向遠方縹緲一片,緩緩道:“緣盡了,自然就走了,但總會有一人,穿花拂柳,披荊斬棘,只為護你回眸一笑。”
“應該吧……”
二人陷入了良久的沉默,她們承擔了太多她們本不應該承擔的,經歷了太多她們本不該經歷的,畢竟,她們只有十五歲。
在這個本應最美好燦爛的時光,她們要忍受失去至親之苦,忍受賭上性命之憂,忍受戰爭紛亂之痛,忍受批判嘲笑之辱,忍受那無邊無際的孤寂和弱小無助的心靈泛起的悲潮。
這時,眾人耳邊響起了陣陣腳步聲以及無比粗鄙的謾罵聲,那幫士兵終究還是查到了這裡。
“怎,怎麼辦?怎麼辦啊?”眾人頓時慌了陣腳。安希輕嘆一聲,抬起頭,張開兩手五指,掌中逐漸浮現兩支利劍,劍長二尺一寸,一支劍刃寒意凜凜,彷彿一個猙獰的食人厲鬼,使人忍俊不禁,劍柄呈青藍色,如同冬日永不融化的人冰塊,上面紋著幾顆詭異微笑著的骷髏頭,紋著“誤落”二字。另一支劍刃雖依舊鋒利,卻顯得平易溫柔,盈若輕燕,點如止水,劍柄呈湘妃色,竟像是綿綿不清的痴男怨女,上面紋著幾朵嬌小的紅英,紋著“質潔”二字。
“你……”越風吟愣在原地。安希,竟是一個更加古怪的人。若說越風吟剛踏入混沌,那安希,便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混沌。
安希回眸一笑,那清澈的眼眸看得越風吟心中一顫。安希笑道:“嘖,你看咱們,真是同類啊。誤落風塵,雲隕質潔。是不?”
“那別人……”越風吟忙扭頭看去,只見其他人都已被困在風鈴陣中,看不到外面,這才鬆了口氣。再扭頭時,一個輕巧的身影已飛揚出去,劃過一道利風。緊接著,空氣凝滯一般寂靜。越風吟以為出了什麼事,慌忙跑去時,只見十餘人已頭身分離,屍橫倒地,血液四濺。而安希正一臉淡然地站在血泊中央,劍滴血不沾,竟是在士兵們恐呼之前就斷了喉嚨。
“一群廢物。”安希收了玄元,輕蔑地留下一句,走出那片瘮人的狼藉,笑著拍拍越風吟:“本來不想露的,沒辦法。”
這得是有多強啊,瞬息之間斬十餘人的頭顱。
越風吟驚愕一陣,又似乎明白了什麼,拍了拍手道:“真不愧是你啊,如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