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收穫季期間,魏月詩去幫一戶地主幫忙收粟子,她不會獲得任何糧食,但獲得的錢財不算少,在她有工作的情況下,她的父親魏均不會多說什麼。
魏月詩的哥哥叫做魏貢,他自認為自己有著很崇高的理想,曾經多次前往臨淄,努力自薦,想要擠身朝廷,但不曾得志,每次都只能落魄地回到家裡。魏貢非常厭惡魏月詩和魏與歌,因為他覺得這兩個妹妹毫無用處,無法像兄弟一樣與自己同生死共患難,一起分擔生活上的煩惱。
魏均曾經勸說過魏貢很多回——魏均努力了半輩子才當上了州長,魏貢為何不先一步一個腳印,從底層開始嘗試一下,但魏貢回應他的父親:你不懂我的雄心壯志。
魏貢很會安慰自己,有太多古人不得志時,無不被家裡人取笑排擠,甚至奴僕都會看不起。然一旦揚名立萬,就算是老父親都搶著點頭哈腰。
魏貢覺得人生有大把時間可以去慢慢發揮,對此深信不疑。
有那麼一天,魏均給魏與歌講故事的時候,提到了晉國的魏氏,一路說到了他們家是魏國王族後裔。魏貢不巧聽到了,他得知後,更加憤世妒俗。他為自己的遇境感到不公平,如果魏國沒有滅亡,現在也該有個侯位,魏貢就算是小宗也稱得上公子,怎會要為仕途苦惱?魏貢因此非常仇恨三晉中苟活下來的韓國與趙國,以至於到了非常癲狂的地步。閒暇時,一個遊裡的鄰居們偶爾會坐在廣場上一起聊天,如果魏貢參與其中,你定會聽見,他辱罵韓國為醜陋卑鄙的帶路黨與叛徒,批判趙國狐假虎威實則軟弱無能。
說完以上的,魏貢固執的性格,魏均時常感到煩惱。但還不夠,魏均膝下還有一個不肯嫁人的女兒魏月詩。在魏均眼裡,這兩個孩子生出來就像來找他討債的。
秋日過去,冬日初臨,白雪還沒落下。對於扎著羊角辮的孩子來說,雪是多麼好玩,可對於每日馬不停蹄忙碌的大人來說,雪加劇了他們的生活障礙。因此,魏月詩不喜歡雪。因為每逢雪季,魏均都會生氣發火,把工作上的磨難發洩在家人身上,從而影響到魏月詩的生活。
清晨,魏月詩打掃著家門口,魏均正要前去工作,他看見這位沒有工作的自己的女兒,心頭又湧上一種嫌棄。
自從他成為州長後,家裡生活條件好了許多,也許再過個兩年,就可以搬家去大一點的宅子了吧。但是,魏均的癔病難除,他忍不住張嘴對魏月詩說:“你什麼時候願意找個好人家?”
“找來幹嘛?”魏月詩明知故問,她對魏均毫無尊重之情,就像眼前這個人不是她的親生父親。
“家裡收入很緊張,就快養不起你了。你就不能為你爹孃盡一份孝心,分擔一些我們的憂慮嗎?”
“你還是先去工作吧,晚到可不妙,要罰錢的,這邊請哦。”魏月詩伸出手,指向家門連線著的那條小路。
“固執!”魏均惱火地說,“我怎麼會生下你這個逆子!”
魏月詩目送魏均走遠後,立馬把掃帚用力一扔至地面,跑回自己的房間,鑽回了自己的被窩裡,她很冷,一邊對雙手吐著熱氣,一邊搓了搓手。
魏月詩不是個放任自己啃老的人,她知道自己現在的處境很尷尬。但她也嘗試過找工作,她連跑幾家餐館、商鋪,不見得有缺人的,缺人的也不要女性;她又不擅長裁縫,同時共城的紡織業並不是主流;她嘗試找過富貴人家,想著給他們打打下手,但是他們的僕人都是經過訓練篩選出來的,根本看不上魏月詩。四面碰壁,她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就在她冥思苦想的時候,房外傳來了一個好久沒聽到的聲音。
“貢兒,你回來了!?”魏母驚歎,“你到底去了哪裡?”
“月詩在哪裡?”魏貢的語氣極其冰冷,就像眼前這個人不是把他生出來的母親。
“在房間呢,怎麼了?”
魏貢對魏母愛理不理,魏家房間沒有房門,他直奔到魏月詩的房間裡。魏貢看見魏月詩正躲在被子裡,馬上怒目圓瞪,呵斥:“瞧瞧你這頹廢樣!”
“這才剛回來你就要吵架嗎?”魏月詩掀開被子坐起來,翻了個白眼。
“夠了,你給我出來!”
魏貢把魏月詩從床上拉下來,一路將她扯到了屋後的一小塊空地。魏貢力道特別猛,魏月詩當然不想從,但她的力量遠不如魏貢,只能被他硬生生得拖了出去,魏母在身後讓他輕點手,魏貢就當沒聽見,魏母也沒有主動出手幫助自己的女兒。
“我有一件事要告訴你。”魏貢說。
魏月詩的臉不朝向魏貢,並且緘默不語。
魏貢先環視一週,再壓低聲音說:“這是朝廷的邀請。”
“喲,你這大天才,終於被看上了啊!是進去當寺人嗎?”魏月詩向來在話語上絕不示弱。
這顯然會惹惱魏貢,他一拳打向魏月詩旁邊的牆壁,說:“別以為我不敢打你。我現在還繼續忍著你,是因為他們看中的是你。”
“我?”魏月詩難以置信,懷疑自己所聽是否真實。
“就因為上次,你解決袁制那屁事上出了那麼一點點力,他們竟然邀請你一個女子,而不是我?!”
“屁事?一點點力?也不見得你出來解決啊。”
“閉嘴!我知道你也不想隨波逐流,所以你必須聽我的!我就把你帶去國都。畢竟,沒有我保護你,你也不敢獨自上路吧?”
“我當然敢。”
“笑話!你這瘦胳膊,哪個山賊不敢把你抓去享用一番?”
“混賬!”魏月詩想扇魏貢一巴掌,卻被對方緊緊握住了手,“你怎敢這樣和我說話?!”魏月詩氣得感覺腦門被燒成一條線,若她有實力,魏貢已經被她當場生吞。
“你剛才不也羞辱我嗎?小妹妹!你考慮一下吧,沒有朝廷給我的邀請函,你也證明不了自己是魏月詩,去了也是白去。”
魏月詩咬著牙,用力掙脫了魏貢的緊握,笑了笑,說:“呵呵,咱們現在是一條船上的蚱蜢,我要是不願意去,你大可隨便抓個姑娘去吧,到時候看看,她演得像不像呢?”
“你——!”魏貢喊,用手指著魏月詩的鼻子。
魏月詩就像可以吞噬漫山遍野的熊熊烈火,火勢之大,無法被控制,能與她一戰的恐怕只有狂風暴雨吧。瘋狂又堅定,魏月詩視自己為“鶴立雞群”,縱使出生低賤也天生一副傲骨,終究沒有任何人能夠讓她完全屈服。
魏月詩與魏貢陷入了僵持,這時候,家門口來了一位貴客,他自稱是相國荀牟的手下,前來接魏月詩去往臨淄。魏母非常吃驚,以為自己的女兒被相國看上了,開心地去告訴後院的魏月詩。
張堅與鄭燮前去會見張安,張安很是吃驚,原來呆呆的父親,也是可以和年輕人聊得來的嘛。
張堅覺得張安與鄭燮應該會談點“年輕人話題”,估計也聽不明白,識相地離開了。
“先生有事想要詢問我?”張安說,誠摯地看向鄭燮,他的氣質如此文質彬彬,與張堅、張無怨真不愧是一個模板刻出來的。
“沒錯。不知您是否還記得鄭六瞳之死?”鄭燮問。
“我記得。”張安回答,“那個時候,我剛上任不足一年。”
“您寫道,鄭六瞳落井,不見屍首,是因為懷疑他並未真正死亡嗎?”
“嗯,先生聽我慢慢道來。”
張堅對鄭燮闡述道,鄭六瞳“死”前,突然請假回了一趟京城,先君景王害怕他作亂,派遣荀牟前往京城執行監視工作,隨後鄭六瞳就落井身亡了,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朝堂上都在懷疑荀牟。可是,荀牟歸來後,不但沒有被追究責任,先君還急著讓他繼承了相國之位,鄒穗、邸佟、田聶等勢力又擔憂謀害鄭六瞳本就是國君的本意,於是不敢諫言。
張堅從韓來,入齊為史官,一當就是十幾年。後來因為官位調整,史官不再需要多才多藝、能文能武,於是齊景王將張堅列為亞卿,張堅則把位置引繼給了張安。
張安初生牛犢不怕虎,他既不看好鄭六瞳,也不願服從荀牟的淫威,於是在竹簡多寫了一句:不見屍首。
這當然引起荀牟不滿意,他專程出面警告張安,拿張堅來威脅張安,但最後也沒對張安怎麼樣——荀牟是土生土長的齊人,多半他沒少聽說春秋時期那件臭名昭著的“崔杼連殺兩個史官也沒能改寫弒君之罪”的事。
“先生問起鄭六瞳是為何呢?”張安問,“也許他確實沒有死,可如今也無法影響到朝廷,何必繼續糾結此事?”
“這其中有太多難言之隱……”
張安思考了一番,鄭燮是鄭氏,鄭六瞳同為,其中關係一定不簡單,便發問:“鄭六瞳不會是先生的親戚吧?”
“哎,我知道因為我的氏,很難瞞得住,他的確是我的親戚。”
“那先生是想要找回他嗎?”
“是的,不過絕非為了敘舊,我與他之間有一重需要了斷的關係。張孟,您還知道什麼與他相關的資訊嗎?”
“他消失後,我就不清楚了。”張安說,“鄭六瞳還在朝時,與尹砌的關係不錯,兩者經常密切往來。尹砌是趙人,以前在齊朝擔任大司寇,後來突然辭職,歸去晉陽種田了。尹砌離開半年後,鄭六瞳就落井了,玄乎!”
“看來這位前司寇是個不可錯過的線索。”
後來,鄭燮與張安聊了許多家常,黃昏前才道別。
張安雖然不認為鄭燮是個壞人,但工作結束後回到住所,還是找時間告訴了張堅,鄭燮是鄭六瞳的親戚,並且正在奮力地尋找鄭六瞳。張堅聽完後,想起來最近“白幫”又開始騷動,莫非鄭燮就是鄭六瞳的第六子?可是他們看起來長得也不怎麼相似。張堅覺得自己還不夠了解鄭燮,對此事保持中立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