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鄉心中微動,知曉此時不是追究的時候,便向老頭抱拳行禮,轉身打算離開。

就在此時,一個巡邏的修士路過,打眼就盯上了那乾淨的少年。

“你,過來。”修士對少年招了招手。

少年一愣,順從地低頭,走向巡邏修士。

旁邊的亦鄉頓時一驚,停下腳步,也低了頭。

走不掉了。

他心中無語。

小路本就不寬,去掉兩邊攤販的位置,只夠兩個人並肩,那巡邏的修士正站在亦鄉回去的方向,剛好把路堵死。

現在這情況,亦鄉可不好去觸黴頭。

什麼運氣……

“大人,有何吩咐?”少年開口問道。

亦鄉眉頭微蹙。

不知為何,他感覺這聲音,也有種“塑膠感”。

像是在看直播的時候,主播的音效卡突然調錯引數,意外弄出來的奇奇怪怪的變聲。

“你為什麼這麼幹淨?”巡邏修士問道。

此話一出,少年愣了一愣。

“出門前洗過的。”他試探性地解釋道。

“洗過?”修士輕蔑一笑,追問道,“你制服這麼新,應該是第一次出來吧?你哪來的水?”

少年又是一愣,眼珠子轉了兩圈,似是在思考。

“有前輩體恤,送水給我。”

“哦?”修士再次輕蔑一笑,“你是做細吧?”

少年一驚,這是怎麼判斷出來的?

周圍的人也是一驚,皆伸長了脖子看熱鬧。

亦鄉也是一驚。

然而下一刻,他便反應過來,這少年的違和感從何而來。

是太乾淨了。

以礦地裡看不見太陽方位、五百米外人畜不分的塵沙濃度,即便是如丹亞幫那般每天都洗,衣服也不可能沒有汙漬和灰塵。

這少年實在太乾淨,嶄新的衣服一塵不染,笑容陽光而純粹,狀貌不沾煙火,氣質不染紅塵。

他不像個礦工,倒像另界的精靈。

但是……

衣服乾淨和做細,似乎也沒有直接關係。

如果想保持衣服乾淨,可以出來之後再換衣服——那石門,憑藉玉牌就可以出來,不需要制服。

他低頭看向老頭——啊不,是仙女姐姐——這人的表情,從頭到尾就沒變過,一直笑眯眯的。

看樣子,是吃瓜專業戶。

“大人,您在說什麼?”少年雖然驚愕,卻依舊冷靜,“衣服乾淨和做細有什麼關係?”

此話一出,修士倒是一愣。

因為巡邏的修士,其實很少進礦地,進去也只是和管事喝酒通人情,根本不在乎礦工本身。

於是,他下意識竟沒反應過來,少年話裡的現實問題。

然而,這修士卻是面色一羞,接著,面露慍怒。

“怎麼沒關係?”他指著少年的鼻子怒道。

“別的礦工都髒兮兮、臭烘烘的,就你香噴噴、白淨淨的,你不是做細是什麼!”

“我……”少年張了張嘴,眼睛瞪得像銅鈴。

“大人,我就是洗澡比較勤,自然不臭不髒,怎麼就是做細了?又不是所有的礦工都臭。”

言及此,他忙從空間袋中,掏出一塊白色玉牌舉起在身前。

“您不信的話,這是我的……”

“那你倒是說說,在場的礦工,誰和你一樣乾淨?”修士咄咄逼人,根本不給少年說完話的機會。

“礦工這種東西,哪有不臭的!”

少年一驚,面色露出瞬間的詭異,卻在下一刻,恢復爭論的狀態。

亦鄉眉頭輕蹙。

礦工這種……

“東西”?

吃瓜途中突然被cue,亦鄉很不舒服。

不過他並未聲張,因為他很好奇,這少年會怎麼解決這事。

畢竟,礦工確實沒有條件洗澡——丹亞幫除外,放眼整個小路,好像也就他昨天剛洗過。

“一樣乾淨……”少年銀牙緊咬,就很無語。

也怪他對齊玄宗瞭解不足,不然,不會連這樣的常識都忽略掉。

但他還是無法理解:

礦工怎麼了?

礦工不配洗澡嗎!

情急之下,少年四下看了看,卻發現,周圍的礦工,確實都臭烘烘的,呲著大黃牙花子傻樂,一點沒有被cue的不悅。

少年默了一瞬。

他銀牙一咬,回過頭,直接和亦鄉來了個對視。

亦鄉一愣。

“那邊就有啊!”少年指著亦鄉道,“他身上就沒味道。”

修士一愣,看向亦鄉。

亦鄉內心os:淦!

他不就吃個瓜,這和他什麼關係?

巡邏修士也是一愣,看向亦鄉,面露慍怒:

“你,過來!”

亦鄉動了動嘴唇,他很想在此問候少年的母親,但還是縮起脖子,低頭走過去。

他發誓,他以後要是再看熱鬧,他就是坨謝特!

“你從哪來的?”巡邏修士打量亦鄉一番,面露慍怒。

亦鄉乖乖拿出玉簡,遞給修士。

“大人,我是三號礦的,昨天剛拿到玉簡,您可以去找三號礦的管事確認。”

修士眉梢劇烈抖動,審視著亦鄉。

不多時,他冷哼一聲,像是慪氣卻無處發洩。

他作為高高在上的修士,給低賤腌臢的礦工定罪,卻還要被反駁,按照這小路的規矩,他現在還不能整死他們。

不生氣才奇怪。

“大人,我可以走了嗎?”亦鄉有點不耐煩。

“走?想得倒挺美!”修士冷哼一聲,轉頭就走,“你們兩個,跟我過來!”

少年一驚,猶豫一瞬,選擇跟上。

亦鄉看著少年的背影,眨巴兩下眼睛,餘光瞥向老頭,老頭依舊笑眯眯的,沒有任何表示。

亦鄉眉頭輕蹙,不再指望老頭有指點,也選擇跟上。

兩人跟著巡邏修士,來到一處靜謐的空地,水清草靜,落針可聞,路邊沒有懸浮的球體,也沒有攤販。

這地方安靜得可怕。

亦鄉眉頭越鎖越緊。

少年也緊鎖眉頭,他嗅到了危險。

“你們說自己不是做細,誰能證明?”修士鼻孔朝天,倨傲地問道。

亦鄉一驚。

什麼叫“你們”?

他一個看熱鬧的,怎麼還成了做細?

“您要我們自證清白,還需要專門挑一處風水寶地?”少年眸光微冷,反駁問道。

亦鄉又是一驚。

他聽明白了,這塊空地,大抵有其特殊之處,可以規避某些規則。

“拷問做細,自然要用點手段。”修士唇角輕蔑地上揚,“放心,我會讓你們將一切都如實招來。”

要說在小路里面,修士還裝得像個人,現在沒了規則束縛,他是一點都不裝了。

他根本就不是想抓做細,而是吃飽了撐的,想找個礦工發洩。

人的壞,從來不需要理由。

“是麼?”少年微微眯起雙眼,不再做聲。

亦鄉抬頭望天,心中無語。

你們神仙打架,能不能讓我這個凡人先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