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溯空視角：暴露

“承……月？”

子妽撇嘴，看了我一眼，我明白她是什麼意思。

“你不是說告訴過他你是太陽嗎？為何要取這個名字？”

我略感不喜。

“有什麼不好嗎？”小太陽搖頭晃腦地念，“那天我們在屋頂看月亮時他說，蒼穹載月，恰似月明千里故人來，鏡鸞重整向妝臺。”

我隱晦地朝空氣白了一眼，我和子妽行思坐想，才想出適合她的一個小字：暾暾，日光明亮溫暖，不過眼下看來，是用不著了。

小太陽有了名字，和天上的神仙說了個遍，就連我們，也跟著改了口。

在承月下凡時，我和子妽討論過，“日能生靈，月自然也能，但我卻沒聽說過，那位勾了小太陽心的凡間男子，是什麼來歷？”

彼時子妽迷戀上瓊漿玉液，她喝得醉醺醺的，有些心不在焉，提了句不相關的問題，“溯空，你說這世上的惡人是因我而出現嗎？”

我一愣，不明白髮生了什麼，我有子妽的部分感官，卻沒看見什麼異常，“怎麼突然這麼問，這世上的惡人跟你有什麼關係？”

我挽住她的胳膊往懷裡帶，她順勢靠在我的胸前，我察覺出她在笑，只覺怪異，“子妽，跟我說說吧。”

我輕輕拍著她的手臂，像哄孩子一樣，結果換來她的呼呼大睡。

……我身體微僵，心裡卻忍不住揣測，我過得太像一個邊緣人，除了靜默修煉就是閉關修煉，很多事情我都一知半解。

霖柛自上次閉關以來就沒出現過，很多新飛昇的神仙怕都沒聽說過他，我大概是真切遺傳了他的所以才有恃無恐。

我信任如今的天庭，也信任子妽，但現在看來，是我的耳目被她遮去了才對。

我無心再去了解承月的神與凡人間的感情，算時間她也快到歷劫的時候了。

凡間修士的性命普遍長壽，希望她們能修得圓滿吧。

我迫切地想知道子妽都做了什麼。

這天過後，霖柛出現了。

“這些時日，子妽一切正常嗎？”

他整個人變得更冷，漆黑的眼眸如死水般，明明平常的一句，卻在靜靜望著你時沒由來地感受到壓迫。

“你為什麼這麼問，又為什麼要問我？”我忽然生出一股戾氣，但很快就消失，快得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子妽和我一切都好，你呢？”

霖柛沉默半晌，他伸出兩指點上我的額頭，猝然哼笑一聲，“溯空，你難道沒有感覺出自已的不對勁嗎？”

我只覺神識一蕩，如平靜的水面泛起層層不歇的漣漪，而我意境之中，赫然立著一抹倩影，模糊面孔讓我無法辨認，卻清晰地肯定她帶著一絲挑釁的笑容，對著……霖柛？

“溯空，你的本體受到了汙染，可是你卻不知道……”他收回手，看著我的神情帶著一點可惜，“你太鬆懈了，或者說，你對子妽太過鬆懈。”

“我並不覺得我要對子妽有什麼防備。”我脫口而出。

他搖搖頭，冷笑著看向遠處，“你太狂妄了，你以為你對著的是誰？一個神麼？不，她是魔神，一個能誘神墮落的魔！你根本不知道她有多危險！”

霖柛的話的確令我大吃一驚，但我很快反應過來，“她危不危險我還能不知道麼，這麼多年一直是她陪著我，她很正常！沒有因為是你的惡念分化出來就無惡不作，相反，子妽創立了鬼界，讓人間幽魂得以容身，她善對妖界，讓……”

“夠了。”霖柛打斷了我，他挺拔的身形牢牢遮住了本該覆向我的光，他逆光與我對視，“你被她，遮蔽了雙眼，這是魔神最擅長的領域，我不怪你。”

他的尾音又輕又快，就這麼輕易地打散了我聚起的一股勁兒。

霖柛站到我身邊，隨手一揮劃出一塊水幕，其中慢慢浮現一道我熟悉的人影。

是子妽，此刻的她在一處我從未見過的地方，縱使隔著空間的距離，我也能感受到那裡的不祥氣息。

“你的好子妽已經在你，還有諸神的眼皮子底下建造出一座魔窟，她未來的基業。”

他湊在我耳畔低聲說道，激起我肌膚的一片疙瘩。

“怎麼？和你想象的不一樣麼？”

我抖了抖唇，不置可否。

水幕後的子妽身邊躺著一個不知死活的人，不對……人到了那裡怎麼可能還活得下去，那是個妖。

蹲下身的子妽扒拉著地上的一灘人形，水幕能傳送出她的聲音。

“這就受不了了？不是想為你的新娘復仇嗎？你這副樣子恐怕沒法如願哪。”

她壓低聲音似乎很開心地笑，“我給了你力量，為何不用呢？是你那位新娘在阻撓你？那可真是……不識好歹啊。”

“我不許你……這麼說她……”

男人慘白中泛青灰的面龐暴露出來，他面上有絲絲妖異的紋路在不斷湧動，時不時高高抬起像要破開皮肉。

“你是叫紅歡對吧？真好聽的名字，是你的新娘給你取的吧，可惜啊，她一個狐妖，最不為世人所容，而你，卻無法保護她，只能看著她慘死，直到最後才裝模作樣地爆發～”

子妽在他身旁蹦蹦跳跳，聚合手指做出綻開的姿勢，語氣俏皮且殘忍，“那群愚蠢的修士還以為你是個什麼了不起的大妖，哼，不過是屠盡大半個村子的人短暫的……”

她意猶未盡般咋舌，陶醉一番後又湊到男人身邊，“你的新娘不過一抹殘魂……還聽她的作甚！這世上，沒有比復仇更大快人心的事了，你的新娘，真是偽善……”

子妽的手劃過他的臉，摁住了那塊凸起，男人低低嗚咽掙扎著，眼中迅速聚起血淚緩緩流淌。

“她根本不懂你的痛苦，也不想當你的新娘。”子妽似笑非笑，不輕不重的聲線似要勾出人心最隱秘的渴望，“說要做你新娘的人，可是眼睜睜看著真正的兇手逃跑了呢。”

“什麼救命恩人，分明是被遮蔽雙眼的蠢貨，她自始至終就沒愛過你，而是以愛套牢你罷了，紅歡啊紅歡，你真可憐，不想殺掉那個罪魁禍首嗎？誰能想到他一開始不過是想扒了狐狸皮去賣錢呢哈哈哈哈……”

男人閉上眼，顫抖的身軀昭告了他的不平靜。

而我再也無法直視子妽。

“這就是魔。”

霖柛在我背後呢喃，我想逃，卻被他摁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