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慚愧,做了一點微小的貢獻。”

劫後餘生的張平恩又恢復平日裡不正經的模樣打趣起來,不過也只是試圖用往日的不正經來掩飾內心的慌亂與疲憊,但譚琛陸那雙沉默的眼睛像是一面鏡子,映照出他所有偽裝下的脆弱。

兩人踉蹌著步入又一處破敗的房屋,彷彿是命運的避難所,暫時將他們從死神的追擊中解救出來。

“我們是逃掉了,可是……”

譚琛陸的聲音低沉而嚴肅,打斷了張平恩的嬉笑。

他的話語中藏著未說完的重負,那是對同伴命運的憂慮,也是對這場浩劫的深深無力感。

張平恩停下了笑聲,回想起那些生死時速的瞬間。

張平恩狂奔之時,譚琛陸不時回頭,目光穿透混亂與恐懼,尋找著那一線生機。

直到那奪命的光束轉向,他才意識到,是涪江城內的其他反抗者,那些武人司的修武者或是安定司的凡人們,用他們的犧牲為兩人爭取來了這片刻的安寧。

“這一切太殘酷了。”

譚琛陸閉上眼睛,彷彿要將那些血腥的畫面從腦海中抹去。

張平恩無力地敲擊著地板,每一次敲擊都像是對自已無能的控訴。

他想說些什麼,卻發現自已的聲音卡在喉嚨裡,只能化作一聲沉重的嘆息。

在見識過地級修武者強大的威壓後,張平恩此刻心中情感複雜,難以言喻。

他感覺到在這場浩劫中,自已的力量微不足道,甚至可以說只是幸運地逃脫了命運的懲罰。

而那些被埋在廢墟之下的人們......

他們沉默著,周圍的一切都變得異常安靜。

只有遠處偶爾傳來的低沉轟鳴,提醒著他們這場災難並未真正結束。

譚琛陸與張平恩二人背靠背,喘息未定。

夜色將至,四周是無盡的昏暗,彷彿連時間都被吞噬。

就在他們沉浸於悲憤之中,一聲震耳欲聾的呼吼,如同來自幽冥的索命符,瞬間撕破了傍晚的寂靜。

“彪哥!動手!”

這聲呼喊,帶著不容置疑的冷酷,將譚琛陸與張平恩猛然拉回現實。

張平恩瞳孔驟縮,眼前的景象讓他難以置信——那兩名本該斃命於地下河道,被他親手終結性命的盧軍士兵,竟如鬼魅般重現眼前,手中寒光閃閃的砍刀,正對準了他的心臟。

電光火石間,譚琛陸反應奇快,一把扯住張平恩的後領,如同提線木偶般將他拉向一側,那致命的一刀,僅差毫釐便劃破空氣,落在空處。

張平恩驚魂未定,望著幾乎要斬斷自已雙腿間軟肉的砍刀,一股寒意自胯襠升起,直衝天靈蓋。

他試圖抬腿反擊,卻發現雙腿因之前施展家傳秘法,此刻竟如灌鉛般沉重,動彈不得。

“喲嗬!老東西,你瘸了呀!”

襲擊者嘲笑著,那笑容此時顯得格外猙獰。

他轉頭對同伴說:“彪哥,盧帥真是神機妙算,讓你這個感修跟咱搭檔,這倆老東西估計到現在還矇在鼓裡呢!”

譚琛陸聞言,心中驚濤駭浪。

他迅速回想起今日凌晨的地下探險,那兩名士兵的死亡分明歷歷在目,屍體更是確鑿無疑。

如今這一幕,讓他不禁脫口而出:“你們怎麼還會活著?那屍體不像假的!”

兩名襲擊者聞言,相視大笑,笑聲在空曠中迴盪,更添幾分詭異。

“哈哈哈,你們什麼時候產生了已經解開彪哥幻境的錯覺?在這裡,生死不過一念之間,虛幻與真實,誰又能分得清呢?”

似乎是根本沒有將譚琛陸和張平恩放在眼裡,兩名襲擊者並未立刻終結譚琛陸和張平恩的性命。

面對兩名凶神惡煞般的襲擊者,張平恩並未選擇坐以待斃。

儘管身處絕境,他依然保持著一份冷靜與果敢,他迅速抽出隨身攜帶的暗器,朝彪哥投擲而出。

然而,那彪哥彷彿洞察了一切,他的身影在暗器擊中的瞬間化作一縷青煙。

張平恩還在愣神之時,彪哥嘖著嘴,如鬼魅般出現在張平恩身後,嘴角掛著一抹玩味的笑容。

“老東西,你以為這樣就能傷到我嗎?玄級感修的幻境,可是你無法想象的。”

彪哥的聲音低沉而充滿威脅,他的話語如同寒冰,直刺人心。

“嗨呀,彪哥廢什麼話啊!直接把人做掉回去交差完事了。”

另一名襲擊者則顯得急不可耐,他催促著彪哥速戰速決,但彪哥卻似乎更享受這種貓捉老鼠的遊戲。

“朱能,你想回去便回去,這兩人,我要親自處置。”

他輕描淡寫地回應著朱能,眼中閃爍著狡黠的光芒,但言語間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他的話語彷彿具有某種魔力,讓朱能不得不暫時按捺住內心的急躁。

朱能聽罷猶如吃了蒼蠅似的,心想人頭全算你身上,老子摸魚回去還能有好?

思來想去,朱能嘿嘿一笑並未真的離開,他指著癱在地上的張平恩和一旁一動不動的譚琛陸,譏諷道:“一個瘸子,一個傻子……盧帥要的只是那個姓張的,拖久了恐生變故。”

彪哥聞言確有道理,眉頭微皺,隨即做出了決定。

他讓朱能動手將張平恩綁起,準備帶回交差。

而在張平恩的幻境世界中,彪哥和朱能仍在前方拌嘴,殊不知他們的實體已經完成了對張平恩的“打包”。

“那他呢?”

朱能指著譚琛陸詢問彪哥的意見。

對於譚琛陸,彪哥並未給予他任何言語上的憐憫。

他只是簡單做了一個的殺掉手勢,便鬆開了緊勒譚琛陸脖頸的手,原來彪哥的實體從一開始就一直緊緊勒住譚琛陸脖頸,所以他才像一個“傻子”一樣沒有動彈過。

然而,就在譚琛陸被掐住的脖子猛然鬆開的那一刻,迎來的卻是最殘酷的現實。

朱能此刻正站在譚琛陸身前,手中的刀刃在夕陽下泛著寒光,彷彿是他手中把玩的死亡玩具。

譚琛陸的視線模糊,只能勉強辨認出那幾刀輕揮的動作,隨後,他便如同被遺棄的木偶,無力地倒在地上,鮮血如泉湧般溢位,將冰冷的地磚染成了刺目的紅。

疼痛、恐懼、不解……

這些情緒如潮水般湧來,幾乎要將他淹沒。

但更讓譚琛陸心驚的是,他發現自已竟然還能思考,還能感受到周遭的一切。

幻境之外的真相,比任何恐怖故事都要殘酷千百倍。

不知道是否是因為傷口的痛覺、對死亡的恐懼,亦或是彪哥解除了幻境,意識尚在的譚琛陸發覺眼前破敗房屋的景象如薄紗般滑落,這時他方才看發現自已是倒在了自家的府邸中。

眼見兩名襲擊者扛著仍在幻境中的張平恩就要離去,譚琛陸想張口呼喚,他還是太天真了,真的以為大聲的呼吼對喚醒張平恩有效。

他大口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撕裂身體上的傷口,張著的嘴根本發不出聲音。

時間一點點的流逝,譚琛陸感覺到身體一陣寒意,沉重的眼皮似乎是在提醒他命不多時。

比起身體上的痛楚,更讓他恐懼的是那份突如其來的空虛與無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