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回家的執念

在明珠的印象裡，陸晚歆從吃完那碗麵條以後，就開始嘟囔著自已想回家。

她下了床，顫顫巍巍挪到明珠面前問：“你們都是被拐來的孩子嗎？你是好人對吧？你有沒有辦法讓我回家啊？”

好人？

明珠對這個詞有些茫然，這個地方，只有失敗者和勝利者，沒有好壞人之分。

若還有什麼分別，就是活人和死人。

明珠看向她：“我們怎麼讓你回家？又不是我們把你騙來的。”

陸晚歆又哭了，她看著窗外，又扭頭看關著的門：“那是誰？誰把我帶到了這裡，我爸爸媽媽一定在找我，我想回家。”

這樣一個陌生的地方，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人販子綁了小孩都關在了這裡，心裡無助又害怕的同時，只能想著討好這裡的人。

明珠被她的哭聲吵的心煩，但還是耐著性子給她解釋：“我不知道你被誰騙了，你是我們老大從人販子手裡帶回來的，被老大帶來的人，只能留在這裡，你回不了家了。”

陸晚歆瞪著兩隻紅紅的眼睛，手指絞在一起焦急地問：“你們老大是誰？我記得我媽媽的電話，我家在淮京市，我的學校是長寧小學，能不能求你們老大帶我去找警察叔叔……唔～”

陸晚歆的話還沒說完，明珠猛地起身捂住了她的嘴，對上陸晚歆驚恐的眼神，明珠憤怒道：“你瘋了？不許在這裡提那兩個字，被老大聽到，你會死的。”

她鬆開手趴在窗邊向外看了一眼。

陸晚歆懵懵懂懂，搖頭問：“哪兩個字？”

明珠咬著嘴唇，拉過她的手掌，在掌心寫下了“警察”兩個字，並再一次提醒：“在這裡，你就只能叫大家的名字，不許提外面不相關的人，記住了沒。”

陸晚歆緩緩點頭，顫聲道：“那我要怎麼回家，你能不能讓你們老大放了我啊？”

明珠搖頭：“我說過，你回不了家了，來北囿園的人，只能留在這裡，這裡除了我們，就只有做飯的廚娘，你想見誰都見不到，最好還是乖一點，否則老大身邊的阿林，會打人的。”

阿林的身份也很神秘，留著鯔魚頭，二十五六歲左右，臉上有一道疤，給大家做集體訓練的時候很兇。

他們每天要訓練七八個小時，除了體能訓練還有各種機械訓練，練的不到位，阿林就會增加時長，對他們進行殘酷的體罰。

有些人因為堅持不住，被阿林打斷了胳膊腿的情況也不少見。

陸晚歆的臉色在明珠的話語中越來越白，等明珠發現她不對勁，陸晚歆已經倒退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雙眼無神。

後來的日子裡，陸晚歆再也不肯張口說話，她默默跟在明珠身後。

有飯就吃，有活就幹，有訓練就參加。

除了明珠，別人跟她說話她不理，有人逗她甚至欺負她，她也沒有反應。

偶爾被欺負狠了，她會瞪著眼睛，舉著手中的刀惡狠狠盯著對方，她打不過任何人，眼淚在掉，但氣勢卻不輸。

明珠看不下去，走過來替她解圍：“一個個都沒事幹嗎？阿林看到你們不好好練，肯定打斷你們的腿。”

有些大一點的孩子才不怕明珠的話，學著明珠說話：“喲喲，明珠，你也開始當小老大了呀，大家誰不是這麼過來的，都要學會自保，你還要給這個軟柿子出頭啊？”

明珠瞥了他一眼，給陸晚歆遞了張紙巾：“天冷，你再哭眼淚凍到臉上，凍成一根一根的冰柱醜死了。”

陸晚歆真的信了眼淚會凍成冰柱，抽噎著把眼淚擦了個乾淨。

剛說話的男孩還要繼續挑釁，突然背後被人狠狠踹了一腳，一個趔趄差點趴倒在地上。

他憤憤轉身：“誰踢我？我打……”

話沒說完，對上明馳的笑臉。

明馳旁邊還站著三四個男孩，看到他的狼狽樣，紛紛笑出了聲：“哈哈，你怎麼就知道欺負女孩啊？上週跟明珠對打打輸了，看人家小女孩跟明珠關係好，就故意來欺負人家是吧？”

“是啊是啊，要不你再跟明珠打一場，那小女孩又沒怎麼練過，你有本事就跟明珠叫囂啊。”

“哈哈，我怕他打不過，不然怎麼只會欺負那小孩啊。”

作為明珠的手下敗將，男孩氣紅了臉，但他確實打不過明珠，被大家挑釁，也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裡咽。

陸晚歆抹著眼淚，看到對面的明馳衝著明珠的方向挑了挑眉：“明珠，阿林明早回來，那個陸晚歆既然分到了你的組，到時候肯定是你們一起訓練的，你還是提早準備吧，否則到時候她差勁，你也跟著挨罰。”

他的話說完，視線從陸晚歆臉上飄過，略帶一絲嫌棄。

明珠抿唇，側頭看向陸晚歆，輕聲問了句：“你有什麼特長嗎？”

陸晚歆看了眼明馳，像蚊子一樣回應明珠：“我……會一點芭蕾舞，算嗎？”

明珠皺眉：“你會芭蕾？”

她看著眼前女孩胖胖的身體，有些不相信，在她的知識體系裡，跳芭蕾舞的身材，都很瘦。

陸晚歆摸了摸耳朵，不好意思地點頭：“嗯，我會，但是跳的不是很好。”

明珠心裡默嘆：也行，會跳舞的話，身體柔軟度應該不錯。

果然如明馳所說，阿林第二天一早就來了，集體訓練是射箭訓練。

陸晚歆抖著手站在明珠身旁，連弓箭都拿不起來。

好在她剛來，阿林對她沒什麼要求，連一個眼神都沒有再給她。

阿林像往常一樣，六點十分準備離開園區。

明珠在場地上訓練，連著翻了十幾個後空翻，站穩腳的時候，看到陸晚歆正在呆呆地盯著遠處的大門看。

等阿林換了衣服要出門，陸晚歆突然拔腿向阿林跑去。

跑的太快，中途還狠狠摔了一跤，兩隻手都被蹭破了皮，她沒猶豫，起身繼續向前跑。

明珠站在原地，看著那個小小的身影停在了阿林面前。

兩人不知道說了什麼，陸晚歆抬手扯住了阿林的衣服，結果阿林直接一腳，陸晚歆就被踹飛倒在地上。

他沒再看她一眼，開啟門走了出去。

陸晚歆捂著肚子，爬著起身，踉踉蹌蹌地跑到門口，使勁拍被鎖上的大門，哭聲隔了很遠的距離傳入了明珠的耳朵。

那是明珠第一次被陸晚歆的哭聲影響到，她的哭聲跟園區裡其他孩子因為疼痛發出的哭聲不一樣。

陸晚歆哭得很絕望很淒涼，聲音裡混著“我想回家，我要見我爸爸媽媽”的吶喊。

那也是明珠第一次真正意識到，陸晚歆跟大家不一樣，她是有家、有家人的小孩，她來這裡不是自願的。

跟明珠這樣的孤兒不同，也跟把園區當做家的其他孩子不同。

很多人被陸晚歆的奇怪舉動吸引，但也只是咂咂舌表示：異想天開，來這裡的人，老大不發話沒人能離開。

他們這些像機器一樣被培養的孩子，理解不了陸晚歆對回家的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