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若樾沉默不語,他心裡清楚,自已再多說也無濟於事。王檢的態度堅決,讓他感到無奈和微弱的失望。
其實,王檢拒絕的理由非常簡單,但絕對出乎邢若樾的意料之外。
李文慶是一個巨大的隱患,只要李文慶還活著,那個秘密就隨時可能被揭開。而這個秘密,對王檢來說至關重要,因為它關係到這段關係的安危。
因此,他不能冒險讓這樣的隱患留在邢若樾身邊。
王檢更願意慢慢來,希望時間能夠沖淡一切,給他時間消除後患。
倘若邢若樾最終得知了真相,也許運氣好的話他們還有機會勉強成為關係不怎麼好的朋友,哪怕只說得上話也行。
但現在,他必須謹慎而行。
如果他們見了家長過了年,意義就變得不同。同時也意味著,他們一旦有任何問題,若樾家裡的人也會知曉。
王檢不敢面對那時候的他們。
他真的不敢。
那就退縮吧,反正謊言已經成為謊言,也沒有可以收回的餘地。
王檢伸手去摸他,“今天的電話,我過年去西北看一些孤兒,他們過年的時候沒有家裡人,我想去陪陪他們。”
“我已經答應他們了,你如果早說一會兒我就不去了,我肯定是要去看伯母的。”
“……”
邢若樾沒說話。
車裡乾燥,熱的讓人發慌,王檢咬了咬唇,弓起身子無助的趴在自已腿上。
喉嚨裡發出奇怪的哼鳴,好像一隻無助的羔羊。
邢若樾拉住他的胳膊,把人拽起來,已經不在乎什麼回不回家的問題。
“你從來都不讓我幫你解決任何問題,我想告訴你,如果你需要我,我會幫你,如果過年不想去就不去了,等你願意了再說吧。”
邢若樾不知道他是因為什麼原因不想去,但絕不會強迫他。
王檢並沒有因為形若樾的話而感到高興,甚至將臉埋得更深。
悶聲說:“你還在生氣。”
邢若樾覺得很奇怪,生氣?他絕對是談不上的。他最多隻是心裡面覺得彆扭沉悶罷了,可王檢卻彷彿十分在意他的情緒。
他只好溫聲安撫道:“沒有,我沒生氣,你坐好。”
車窗外是另一個世界,沉寂,但過年的氛圍卻如火如荼。
邢若樾抓住他的手輕輕拉了拉,明明沒有使多大的勁兒,王檢就順勢貼得更近了些。
邢若樾忍不住勾了勾嘴角,輕聲說道:“不想去誰也奈何不了你,不想說也沒人能如何。”
王檢突然趴在他的耳邊小聲詢問道:“萬一我要是……騙了你,你會生氣嗎?”
王檢心裡吊著不安,連呼吸都扯著胸口微微脹痛。
邢若樾聽了他的話淺笑,“那你會騙我嗎?”
會嗎?
他的聲音很輕,彷彿風一吹就能飄散,但卻又帶著一種無法忽視的相信和包容。
王檢心裡一緊,他已經騙過邢若樾太多次,他不知道當邢若樾知道真相後是否還能接受他。
但此刻,看著邢若樾清澈沉靜的眼睛,他竟無法說出一個字來。
他只能輕輕地點頭,然後緊緊地握住邢若樾的手,彷彿生怕邢若樾會突然消失一般。
王檢:“家裡的飯應該有些涼了,要不要在外面吃?”
邢若樾拒絕,明確表示了很想吃王哥做的飯,“做好了就不浪費,對了,你什麼時候走?我送你。”
王檢擰開瓶子咕咚咕咚的灌了兩口水,然後說:“我開車去,不用送我,車裡放了很多送過去的書。”
“什麼時候回來?”
王檢沒有猶豫,“初二。”
差不多就是三天,連來帶去,路上連個替換開車的都沒有。
邢若樾眉頭一皺,摸著那人乾燥的手,“我讓人和你一起去?路上有個照應。”
“不用。”
王檢張嘴咬了一口他的手,牙齒用力地落下,很快就留下了一個深深的紅印。而那紅印上甚至泛起了晶瑩的光澤,彷彿是珍珠般的淚珠。
這並沒有讓邢若樾感到疼痛或不適,相反,他察覺到此之後手抓得更緊了。
這種反應讓王檢非常滿意,他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了一抹笑容。
\"若樾,開春的時候,我們去佛陀千山吧。\" 王檢輕聲說道。
語氣中透露出一絲期待和嚮往。
邢若樾聽後,毫不猶豫地點頭表示同意,他的眼神奇怪的看著王檢說:\"可以,怎麼了?\"
王檢微笑著回答:\"許了願,我去還願。\"
邢若樾對這個並不瞭解,他的生活更多地圍繞著工作,對於許願這個東西只停留在家裡過年上供的那些鬼鬼神神。
不過他十分願意陪著王檢一起去佛陀千山。
當他們下車時,遠遠的看見昏黃的燈光照射在地面上,這些燈光溫暖柔和,照亮了周圍的環境。
其中一束光恰好打在已經盛開的梅花樹上,那棵樹雖然剛剛種下不久,它的樹幹不粗壯,但小花朵都爭相開放,散發著迷人的香氣。
邢若樾和王檢從旁邊過去,王檢拿出鑰匙開啟家門,他無端生出一種要和邢若樾一起過年的錯覺。
房門開啟的一瞬間,玄關內的燈光照在外面,白黃交織,在新生的梅花上綻放。
邢若樾聞到獨屬於家裡這種清香的味道,一身的疲憊也在此刻卸空,他動作熟練的換下鞋。
“終於回家了。”
王檢眼尾上翹,只笑就是不說話。
他們早就不適合在餐桌上膩膩歪歪,成年男人就算是熱戀也是矜持有風度的。
他們吃過飯之後就開始各自忙各自的工作。
臨到十一點邢若樾才忙完,他忽略了手機上徐道南的訊息,將手機關上之後就出了書房。
自從邢若樾搬進來之後,書房就成了他們共用的辦公資源。
王檢毫不在意的把自已的辦公桌給了邢若樾,他就在旁邊的矮桌上辦公,旁邊的連櫃上還放著一個盆栽,不過現在這季節,只有一些零零星星的枯葉,看起來也別有趣味。
現在這兒除了他們也沒別人,沒了下人們,王檢就不得不做一些平時很少做的事情。
邢若樾下去的時候王檢剛好關掉廚房的燈。
“怎麼下來了?”
邢若樾朝他伸手,兩人十分自然的靠在一起,“下來看看,怎麼這麼冷?”
王檢聞言推了他一把,“窗戶開著呢,我正準備去關窗戶,你先上去。”
邢若樾正黏糊,他不想一個人上去,看王檢關窗戶,他就貼在王檢身後,雙手掐著他的腰身。
“明天我不管你去哪兒,你得給我報備,和誰在一起,這些都告訴我。”
王檢心裡好像有一團火在燒,他沒轉身,而是就著這個姿勢讓自已貼著邢若樾更近。
“我給你報備,你不回我訊息。”王檢說。
“之前報備你不回我,之後我就不想了。”
邢若樾手從下面往裡伸,微涼的手指讓王檢直顫慄,聲音低啞的落在他的耳朵裡。
“最開始在海島度假的時候,你不是恨不得時時刻刻都看著我麼?”
“離了人就不停的發訊息,那時候怎麼就沒想過厭煩我呢?”
“我現在都開始懷疑當初的度假,到底是不是巧合了……”
王檢呼吸不穩,他難耐的仰頭,“現在知道不是巧合有什麼用?”
這說還輕笑,“還不是乖乖住在我這兒了。”
邢若樾突然笑出來,傾身兩人抱起來上了樓。
“可以嗎?”
王檢被撩動的不行,他根本沒有拒絕的原因和權利。
身體和意識隨著大雪傾瀉而下。
今天竟然下了雪……
王檢趴在床上,邢若樾給他擦藥。
王檢其實很疼,但他沒捨得邢若樾內疚,於是說:“下次多親親我就好了。”
“門外的雪有一尺厚了,一整晚沒停下來,一會兒得去剷剷。”
王檢把臉埋在枕頭裡,“不管了,天冷,等他們回來再說。”
邢若樾其他的不知道,但這個還是知道。
“那時候上凍,滑腳,小時候我就滑過,然後磕掉了一半門牙,我家裡人樂壞了,還專門把我磕掉的牙放進保險櫃裡了,多缺德啊。”
“路滑很危險,我一會兒去剷剷,我走的早,我怕晚了你走又不方便,但是下著雪你還要去嗎?”
王檢閉了閉眼,把身體的一切清楚感知,然後鑽進邢若樾懷裡,“我再等等吧,或許不去了,那我就在家等你。”
……
天還沒亮邢若樾就穿著大棉襖下去了,手裡提著從倉庫裡拿出來的鐵鍬。
王檢也坐不住,艱難的套上衣服也下去了。
兩人在一起的時間異常短暫,等鏟的差不多的時候,王檢搶過了他手裡的鍬,“不弄了,你快要走了。”
邢若樾知道他捨不得自已,看著有了路,也就不執著非要弄乾淨。
他脫下手套,王檢把他的手捂進自已衣服裡,“冷不冷?”
邢若樾被逗笑,“我哪兒這麼金貴?”
“你還不金貴?”
“已經找不出比你還難養的人了,從小什麼時候做過這樣的活兒。”
邢若樾吻他,堵住那人的嘴,“你怎麼知道我沒做過,還有,我哪裡難養?你又厭煩我了?”
王檢搖頭,認真的說:“做過才更心疼,而且難養我也要養,更不會厭煩你。”
邢若樾心裡暖暖的,他知道王檢對他的愛是深沉而真摯的。
“你要是沒錢了,那還怎麼養我?”邢若樾輕聲說道,只是故意挑逗他。
王檢瞪他一眼,溫度也慢慢蔓延到邢若樾身上。
“沒錢了我就還是撿廢品養你,總歸不會讓你少一斤肉。”
……
天將亮的時候邢若樾離開了,汽車尾氣和雪霧纏著,讓人分辨不清到底是什麼。
王檢等車消失之後便神色平淡的回了屋裡。
暖氣圍上來的一瞬間卻感覺到了涼意,遠比剛才還要冷……
他簡單收拾了收拾房間,然後回房間開始睡覺。
原以為他會在過年的時候多一場莫須有的大西北之旅,後來他也不去了。
因為他知道邢若樾看穿了他拙劣的謊言。
既然如此,王檢也不介意當瞎子啞巴。
他們都暗藏於心,不會宣之於口。
那就休息兩天吧。
大年三十當天,他從床上起來看了會兒書,然後從網上做了簡易版做餃子的教程。
他一個人就在別墅裡面鼓搗。
一共捏了十個,其中有八個是好的,另外兩個敞著肚子露著餡。
他拿出手機把自已包的餃子拍了照片給邢若樾發過去,並配文:蝦仁玉米,要不要回來嚐嚐?
他以為還得等好久才能收到訊息。
正準備將手機放在一邊去洗手時,邢若樾突然回了訊息。
“自已包的?”
王檢聽見手機響,於是停住了去洗手的腳步,低頭開始回訊息。
“自已包的,第一次包。”
王檢對於吃食從來沒有要求,只清淡就行。但他大概唯一討厭的就是餃子,年少的時候沒吃過,也沒錢買。
久而久之成了不可得,王檢心裡起初還惦記,惦記著給巷子裡的小弟弟吃,後來就不惦記了,小弟弟也離開了。
長大之後,他沒嘗過餃子什麼味兒,也從心底根本不願意吃。
今年是第一次。
他嚐了嚐,和期望中的味道不一樣,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餃子餡,他總嚐出一種甜味。
王檢一邊吃一邊和邢若越聊天。
年很快就過完了,王檢也在家休息了幾天,邢若樾在家過完年之後就又回到了王檢這裡。
其實過年並不是個輕鬆的活,對於邢若樾來說至少不是。
家裡邊兒二十幾的大小夥子,除了幹活就是給家裡大人打下手做飯,一年三百六十多天,全年無休,唯有偶爾偷個懶才能讓自已得以歇息。
每年都是這麼過來的,他倒是羨慕起王檢來了。
他換上舒適的居家服,就懶懶的靠在王檢身上,“明天要去上班,你要和我一起嗎?”
王檢給他按摩,柔軟的指尖似輕似重的落在他腰上。“年初館剛開,我明天得去盯著點,下午閒了就去找你。”
說到這個邢若樾突然好奇地仰頭看他,“你的錢都怎麼來的,單靠這個館你應該掙不了多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