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錢可以。”王檢輕笑,彷彿剛才的異常只是幻覺。

他又恢復了淡定從容儒雅的模樣,衣冠楚楚,平等的對待除邢若樾之外的每個人。

唐贏雙瞪大了眼,但沒有拆臺。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王檢比自已牛多了,肯定是能解決的,眼下看這情況估計王檢是故意這麼說的。

他不是給不了錢,十倍都給的起。

他只是不願意給,看不上這群敲詐的人。

王檢說:“給錢可以,工程得滿意。”

“我看了,吊頂有問題,立櫃質量不行,什麼時候改的我們滿意,我們就會給錢,如果改不滿意,你一輩子也別想拿到錢。”

唐贏雙愣住。

轉頭聽見王檢問他:“材具是自已買的嗎?”

“不是,我正準備自已定製,結果他們說他們能全包,當時給我說了一遍價格。直到今天大部分都裝好了,我看這些實在是太爛,又問了價格,是之前的二十倍差不多。”

說著說著就氣憤起來。

“我他媽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你當我冤大頭呢?多少都敢要。”

唐贏雙罵著罵著又渴了,他擰開水杯,氣的臉通紅,“他們報價就貴,要不是他們翻倍翻的多了我或許都發現不了,當愣頭青就把錢給他了。”

“你說什麼!不要亂說話。”

饒是李文慶再傻他也看清楚了王檢不會向著自已說話的。

他理直氣壯的跑到門口吆喝,他以為這些不缺錢的人都缺面子,反正自已爛泥一堆,他就扯著嗓子喊自已多冤。

王檢沒理會他,直到他喊得累了。

“喊累了?”

李文慶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臉上有些許警惕。誰知道他們這無賴還換著人吆喝,來來往往的人都被吸引。

這兒可都是富人區的商業街。

唐贏雙盤下來一個點準備做奢侈品珠寶,結果出了個這事兒,大家的圈子也就這麼大,路過的人還有不少都是認識的。

“贏雙?你們這是怎麼了?”

唐贏雙一臉無奈和苦笑,“讓無賴纏上了,沒事兒,進來坐會兒?”

順便看看王檢怎麼治他們的.......

結果他們都禮貌拒絕了,有關係不錯的還故意揚聲說道:“小唐總有事兒就應聲,我們這律師團隊不是看樣子的。”

唐贏雙感謝的笑了笑就送人走了。

他怎麼會不知道都是好意,給自已撐場面用的。

實際上對付這些人壓根就用不上律師,王檢就夠了。

但是他們的咋呼也起到了作用。

李文慶他們的眼神變得有些虛,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竟然還堅持要錢。

王檢覺得沒什麼好說的,索性更直白,“可以,那這件事情的解決辦法很簡單了。”

“第一,我們報警,警察怎麼說,我們怎麼做。”

“第二,你們改進,但是我保證你們拿不到一分錢,我一直拿這個當藉口讓你改。我們能拖得起,你能嗎?”

“還有,我看你這工友手挺薄,到底是做這行的嗎?李文慶,實話說你是什麼人你我都清楚,今天要是不想把事情鬧大,我們給一部分錢,你們離開。”

“全看你們。”

李文慶被威脅了直接愣住,唐贏雙也配合著冷下臉。

“......”

李文慶死死的等著他,眼睛猩紅,過往的事情都沒多說,但針鋒相對的話好像就在嘴邊。

王檢的手機突然響起來。

他低頭看手機,然後和唐贏雙交換了個視線就去了後面。

“......喂?”

邢若樾頂著大風,臉被凍得慘白,他把臉埋在圍巾內,“我到了,剛下飛機,這邊天氣很冷,幸虧帶了你的圍巾。”

王檢抿著唇笑,眼尾也不由自主地挑起來,“你行李箱裡面還有一條,那一套更暖和一點,你到住的地方記得換了。”

邢若樾不在意。

“都是圍巾,有什麼不同?”

王檢搖頭,臉上笑意不減,但他想起來邢若樾看不見,於是輕聲說:“行李箱裡那條是之前給你買的。”

邢若樾提著行李箱的動作一頓,他突然感覺行李箱有千斤重。

裡面是灌了鉛,墜著人的心臟也直直的難受。

他看了看天空,然後突然說:“王檢,你在哪兒?”

“......和朋友在一起。”

“能看到天嗎?”邢若樾問。

王檢默不作聲地看了看在門口堵著的人,然後過了一會兒,抱歉的說道:“現在不太行,怎麼了嗎?”

他聽見那邊沉沉的吸了幾口氣,然後邢若樾說:“沒事兒,就是有點想你。你忙吧,我要去我的住處了。”

那邊傳來嘈雜的聲音,王檢笑著說道:“我等你回來。”

邢若樾乖巧的應聲,“行。”

.......

李文慶眼睛一直盯著王檢,其中探究之意和不懷疑好意的打量讓唐贏雙十分不高興。

他不願意因為這點事情麻煩自已爸媽,也不想讓自已爸媽覺得自已什麼都不行,情急之下他就求助了王檢。

現在王檢因為自已的事情遭受這樣猥瑣的視線。

他心裡火大的不行,“你看什麼?”

“有什麼好看的?快點,報不報警,不報警我給你們結了錢趕緊走。”

王檢正好打完電話。

李文慶一臉沉思,眼裡盡是算計。

前後就幾秒鐘的時間,又恢復了一開始了大喇叭模樣,中間還參雜著看似好心的勸說,“你們又不缺這個錢,正好看在我養了你這麼多年的份上,你讓他把錢給我們,我們立刻就走。”

王檢看了眼手機,確定電話結束通話了之後就把手機揣兜裡。

他說:“我說了,給錢是可以的,但是隻給你們最初說好的一半。”

“你們只做了一半的活兒,只給一半。”

李文慶快沒耐心了,他急得跳腳,嚷嚷的聲音也更大了,王檢淡淡的垂眸,聲音不大不小,足夠他們所有人聽的清楚。

“贏雙,不用廢話了,報警吧。”

李文慶他們立刻炸了鍋,幾個人看著勢頭不對,應該是踢到鐵板了,眼神開始不斷迴避,有人已經開始勸慰李文慶。

“要不咱們拿了錢走吧,看著不好惹。”

人總是欺軟怕硬的,尤其是他們這種家庭事業具全的,沒理由因為自已的既要又要給玩兒到局子裡去。

李文慶面色僵硬,死死的看著王檢,眼裡有說不出的惡意。

不知想到什麼,他突然獰笑起來,“行,拿錢我們就走,但是小檢,之前的事情,我可是記得一清二楚。”

唐贏雙一臉懵逼,他詫異的看向王檢,發現王檢好似沒什麼反應,他立刻大叫著嚷嚷,“要不要了,慢走一分鐘少給一萬,趕緊的你們收拾東西立刻滾蛋。”

王檢把嘴上的死皮咬破,冷眼看著眼前的人。

多年來積壓的情緒在噴發的邊緣又因為這句話偃旗息鼓,漲開的皮球驟然萎縮,王檢現在已經失去了破釜沉舟的勇氣。

他眨了眨酸澀的眼,緊攥著手機,將李文慶留到了最後。

李文慶早就料想到了,古怪的笑出來,“小檢,我就知道,你還是沒改,一如既往。”

王檢陰沉著聲音,“李文慶,之前我沒這個能力,但是現在不會任由你為所欲為,想讓你們一家人消失是件很容易的事情,你也不希望你的女兒受到什麼影響吧。”

李文慶吐了一口口水,聲音低啞,“老子現在什麼都不怕,我他媽的已經離婚,你做什麼都影響不了我兒子。”

王檢輕飄飄的瞥他一眼,眼中積聚著難以言說的深意,他看了會兒李文慶,然後勾唇嗤笑,“那你的出現正好。”

李文慶看著他,對著他陰森的表情覺得毛骨悚然。

“你,你要幹什麼?”

王檢面部有些抽動,但還是衣冠楚楚,“沒什麼,你回去吧。”

以後.......再也不會見了。

看著李文慶不甘心的身影,王檢氣場與往常都不同,他站在門口的位置,像凝視著深淵的一個人,充滿神秘。

唐贏雙狠狠的鬆了口氣,“嚇死我了,多虧了你,不然我一個人還真嚇不住他們。”

“他們明顯已經成了一個團體,就靠這個發家了。”

王檢沒說話,而是起身離開了這裡。

他坐上車,將車座放平,然後在座椅的夾層裡面找到了一張陳舊的名片。

他黑著臉坐著一動不動。

最後撥通了上面的電話。

.......

年關將至,路上的行人卻是越來越多,佈置年貨的紛紛去超市,菜市場每天早上都是吆喝聲,在這快節奏城市裡多添了幾分人氣。

王檢下了車,將自已的表送進維修店裡維修,然後腳尖一轉就去了商場。

今天應該是今年最後在街上看見繁華的一天。

明天就是三十,今天晚上邢若樾就會回來,飛機大概在九點的時候降落,他打算買一些看的過眼的東西讓邢若樾帶回去。

邢若樾若是願意坦白聽起來至少不難聽,過節也算是帶著東西的。倘若邢若樾不願提自已,那他就再等等,等一個好時機,這也算是提前討好岳母了。

機場到晚上依舊還有很多人。

有的人手裡拿著捧花熱淚盈眶,而有的人只是眼巴巴的盯著眼睛眨都不眨。

邢若樾出現的時候,王檢壓根都沒注意到。

人都走到跟前了,他才後知後覺的站起來,“若樾。”

邢若樾臉上疲憊,但也笑得溫暖,“困了嗎?說了不用來接我。”

王檢低笑,看見他圍著自已給他買的圍巾,“我不困,不等著你我睡不著。”

這幾天他幾乎沒怎麼睡覺。

“知道你今天回來,一早就開始收拾家裡,讓王哥做好飯離開的。”

邢若樾輕輕的吻了吻他的額頭,珍重的捧住他的臉,低聲道:“回我家過年吧。”

王檢愣住,腦子突然像是生了鏽一樣,困難的轉動,他不太相信,於是問道:“你說什麼?”

邢若樾知道他什麼情況,想到過年的事情,他糾結了很多天,但是最後還是決定將人帶回家。

“明天我們一起回去,家裡沒誰,就我妹,我爸媽,你願意跟我回去嗎?”

王檢認為自已被逗了,他認為邢若樾在跟他開玩笑,“我.......我們還.......”

“……”

還了半天,什麼都說不出來。

邢若樾看了看周圍,一手拖著行李箱,一手牽著王檢,“你真的挺討厭的,之前想破腦袋都要跟我回家,現在好了,有了機會,你倒是不珍惜了。”

王檢怔住。

人在極度無望的時候,就算是飲鴆止渴都是天賜的甘霖,每一滴養分都是建立在自已清楚下場之前攝取的。

王檢就是這樣,他有天大的勇氣,但在李文慶出現的時候瞬間消失殆盡,無影無蹤。

王檢嚥了咽口水,喉結微微滾動,然後啞聲說:“我,下次吧。”

邢若樾無聲的看他,坐上車的時候他又聽見王檢說了一句,“下次吧好嗎?今年過年的時候我有點事情。”

邢若樾吐氣,微微抬眼,他啟動了車,暖氣一瞬間從出風口撲向他的臉,隨後淺笑:“好。”

“……”

“若樾,你能不能別生氣?”王檢努力讓自已揚起嘴角,殊不知自已這個表情實在嚇人。

眼裡沒有一點笑,嘴角使著勁兒的往上勾,表情僵硬恐慌。

邢若樾無奈道:“你想來便來不想來就不來。”

“我沒道理強迫你做什麼或者不做什麼。王檢,我有點難過,我覺得你一定有很多事情瞞著我。”

“其他事情未必和我有關,但我知道這次過年,你明明想來,但是沒有來,其中一定和我有關。”

邢若樾從小不會去討好別人,壓根不用關注任何人的想法。

但偏偏他不知怎麼就練就了超強的察言觀色能力。

王檢有苦,但是不能說。

自已不在他身邊的時候,王檢就像是古怪的死水一樣毫無生機,也沉的自得。

他發覺王檢有事兒瞞著他,自已也不會追問,但王檢讓他覺得自已很失責。

他說:“和我有關的也不能告訴我嗎?”

“我想幫你解決你解決不了的問題。”

王檢故作輕鬆,“沒有。和你沒有關係,我自已能處理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