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檢瞳孔驟縮,心裡的東西有幾秒鐘已經停止了跳動,他看著前擋風玻璃之外的風景,眼裡好像也就只能盛下這麼點東西了。

邢若樾好會撩.......

他感覺自已的耳朵融化在了空氣中,雙手必須緊緊攥著方向盤才不會讓自已看起來不對勁。

邢若樾見他好像沒什麼反應,於是放棄說什麼話了,“去新城國際,大概二十分鐘,稍微坐一坐就走。”

王檢知道,他了解邢若樾手裡的每一個專案,在知道他開會的時候,王檢的腦海中已經精準的給出了這個地址。

所以在邢若樾沒說出的時候他就朝新城國際去了。

“怎麼說服他們籤和解書的?”王檢偏頭看他,杜家家風刁蠻,也就杜放的爸爸是個明事理的。

但他記得杜家母親做主多一點,並且十分縱愛孩子。

這次把杜放打成那樣,倘若不是邢若樾給了什麼好處,他是絕對不相信杜家會輕易讓閆清平出來。

即便倆人都不佔理,王檢憑藉著對杜放的瞭解肯定也會像野狗一樣咬著他。

邢若樾睜眼懨懨地看著手機,嘴上回答道:“跟他們合作唄,只能威脅或者犧牲了。杜放的舅舅是檢察院的,我們沒必要踢這塊鐵板。”

王檢:“所以你就選擇的犧牲?”

“杜放他們還行,合作也不是不行,只不過我猜你掙的肯定少了吧。”

邢若樾無奈的笑笑,“生意,哪兒有多少。”

年紀不大,一身職場味兒。

王檢心裡有些吃味,閆清平和他什麼關係,寧可折損也得保下。

“清平人不錯,捨得對你好,你們兩個挺好的。”

這句話說的平淡,偏偏邢若樾聽出來不同,他放下心勁兒,在車裡短暫的卸下身上的包袱。

“他人不錯,而且他媽是我老師,多照顧照顧也沒什麼。”

“你生氣了?”邢若樾輕聲問。

回答的人似乎是真的不在意,臉上盡顯坦然,“沒生氣,只是看明白了以後幫他往哪兒幫。”

邢若樾默不作聲,王檢是個絕頂聰明的人,同時他又絕頂坦誠,有的時候難以判斷他到底是不是真心喜歡你。

好像那人的話和做出的事情都讓人難以判斷他是否忠誠。

邢若樾忌憚,也不想靠近這樣難以掌控的人。

他笑了笑說道:“你和他又沒什麼,只當酒肉朋友也沒什麼不好的,他這人也寡淡,也未必喜歡在這圈子裡。”

王檢陷入沉思,他說:“可是你和他關係好。”

“我今天其實可以讓他出來。”王檢看著來往的車流說。

“但是我沒這麼做,我除了給他說上兩句話,另外帶著飯去看了看他,其餘什麼都沒做。”

王檢確實,他沒打算浪費自已的人去做這種事情。

邢若樾大概能猜出來,但邢若樾猜錯了。

他以為王檢還在斟酌以現在他們兩人的關係值不值得去做這件事情,做了會不會成功。

但他還是有點不理解,如果他做了,那王檢達到了夢寐以求的目的,可以讓自已承他的情。

王檢很聰明,他不會想不到這件事情,所以他不明白為什麼王檢明明有能力,但是不做。

邢若樾奇怪的看他,一句話都不說。

王檢:“......”

“我可以,那你肯定也可以,但我最關心的還是他在你心裡的分量。”王檢扯了扯嘴角,佯裝輕鬆,“你今天的做法讓我決定我以後怎麼對他。”

邢若樾大為震驚,他還真沒想到王檢他媽的這麼心機!

他張了張嘴,又覺得自已有點可惡。他竟然又懷疑王檢帶著目的,雖然疑慮沒消除,但他還是被哄到了,一下子躺在後座。

王檢輕笑,“我們快到了,我在車裡等你。”

他把車停進了停車場,這兒距離電梯門兒最近,邢若樾上下樓也很方便,車子熄火,車內瞬間陷入了一片黑暗。

邢若樾看了眼手機時間。

“我先上去,很快下來。”邢若樾拿上手機,其餘什麼都沒拿,就兩個肩膀扛著頭就下了車,王檢看那樣子也估計很快。

他索性也沒關車門,就在車裡安安靜靜的看著手機等他。

大概過了五分鐘左右的樣子,地下車庫傳來細微的爭吵聲,王檢下意識地關注。

因為其中有一個人的聲音實在是特別耳熟。

王檢沒動,靜靜的抬頭,就看見兩個女人在一個柱子後面在爭吵。

王檢十分確定,其中有一個人,是他的養母.......

他按捺住心裡的驚慌,冷著臉盯住那個柱子。

心裡想著邢若樾千萬別下來。

他養母姓崔,叫崔曉麗,在邢若樾失蹤不久後收養了他,但名叫收養,實際上只是為他提供了一個地下室。

王檢淡淡的看著正在爭吵的兩人,聲音太小,王檢聽不太清楚,只聽清楚一個詞,那就是‘上班。’

崔曉麗和另一個女人看起來年紀相仿,王檢記憶中另一個人好像是她的.......

不知道什麼親戚。

倆人一邊走一邊低聲吵架,王檢見他們沒看見自已,於是也沒再管。

邢若樾比自已想象的動作要快很多。

他沒想到那兩個人架還沒吵完,邢若樾就下來了。

王檢驚訝:“這麼快?”

邢若樾看了眼王檢回神之前的目光所在地,他點頭,“看什麼呢?你認識?”

王檢搖頭,“.......不認識。”

“走,快去你家。”邢若樾催促他,“下飛機一路風馳電掣,一點飯都沒吃,其實你電話裡給我說的時候我就已經餓了。”

王檢:“剛才讓王哥加了點菜,再加個沙茶麵吧。”

邢若樾身上的疲憊一掃而光,眼底有了更多的光亮,他坐著看新聞,也不知道聽沒聽清楚王檢說的什麼,直接說好。

“糖哪兒來的?”

邢若樾上車的時候隨手往車上放了一把糖,王檢十分肯定他這把糖是從外面帶進來的。

邢若樾百忙之中瞥了一眼,漫不經心的說:“樓上小秘書給的,人家態度挺殷勤的,沒好意思拒絕。”

王檢輕輕點了點剎車,邢若樾上半身微微向前傾,這力度.......

他詫異的抬頭,“不是吧,王檢,我都跟你回家了,這也要吃味。”

這剎車力度明顯不對勁,王檢做事從來謹慎,從他們相處的第一天開始他就能感覺到自已受著不少遷就。

王檢時常能給他一種含著怕化了,捧著怕冷了的感覺。

剎車這麼明顯,邢若樾可以肯定他就是在警告自已。

事實證明,的確。

王檢看也不看他,失了穩重,加上一點點賭氣的味道,他說:“抱歉,剛才有一瞬間心裡不太舒服。”

邢若樾也不看什麼財經新聞了,他把手機放一邊,轉著頭看正在開車的人,嘴角始終下不來。

“怎麼不舒服?用不用我幫你看看。”

王檢:“後來就舒服了。”

“......”

王檢故作不滿,但是表情依舊很淡,他眼睛瞟了眼邢若樾,“跟我回家怎麼了?那還能說明什麼?”

“住酒店一晚,酒店經理難道還要對每一個客人三叩九拜嗎?”

邢若樾愣了愣,顯然是沒想到自已還能被這麼懟......

王檢見他這樣忍不住笑出來,溫潤的眼角吊起來竟也讓人為之感到驚豔。

邢若樾見他這樣也覺得新奇,他苦悶,“要是三叩九拜我也能接受往我房間塞人了,不叩不拜不說,還給我塞人,即便我是外來客人也不能不把我當人吧,合作社的驢也不會這麼累.......”

王檢:“!!!”

“誰給你塞人了?”王檢抑著驚,“你拒絕了嗎?”

邢若樾指尖捏著手機笑意盈盈,他眉眼輕佻,“沒有。”

“你怎麼不拒絕?”

“我為什麼拒絕?”

王檢氣笑了,他之前明明聽說邢若樾房裡沒過人,也就是說各種人為了討好巴結塞進去的人都被老老實實打發了,難道都是假的?

他來不及細想,心裡的不安就多了些。

邢若樾想了想,“前兩年的時候,竟然塞進來我房間一個男大,我沒拒絕,把人留下了。”

王檢:“.......”

“然後......徹夜長談。”邢若樾哈哈笑了出來,“王檢,逗你的,誰讓你先逗我。”

“我沒要過人,那人是閆清平。”邢若樾像是過癮了似的,適當的開完玩笑就果斷地開始無縫銜接進入解釋哄人模式。

“他那時候被當成那什麼送進來了,那傻子什麼都不知道,還一直問我為什麼在這兒,我當時感覺真的挺羞恥的。”

邢若樾毫無包袱的笑了出來,王檢看了差點發了呆。

他感覺,這次又見了邢若樾之後,又和他們之前不一樣了......

他發覺邢若樾大概是對自已不放心,總藏著一部分,每一次都多一些小孩子氣。

邢若樾講完之後就收斂了笑意,他摸著手機,語氣也漸漸的淡了下來,他說:“王檢,實話說我不敢接受你。”

王檢沒來得及說一句話,他還沒開口就聽見邢若樾用這種倦怠的語氣開口,王檢睜大了眼睛,心裡有些慌。

“你太聰明瞭,而且你身上的秘密也太多,我不得不為我的家人和我所擁有的一切考慮,王檢......”

王檢立刻出聲制止,“邢若樾!”

“你先別說,別說,我知道.......”王檢鮮少的嘴比腦子快,他還沒準備好措辭......

他肉眼可見的亂了呼吸,然後眼神也亂七八糟的在路邊找尋停車的地方,他嘴上說著等等,對不起之類的話。

然後他將車停在了一家商店的門口。

邢若樾輕輕瞟了一眼,“會貼罰單的。”

王檢:“我來交罰單。”

他下了車,車門自動開啟的時候他又按了一下按鈕將門鎖上。

目睹全程的邢若樾:“......”

王檢用最快的時間冷靜下來,喉結終於停止了抖動,他吸了吸鼻子,用他認為最最溫和的語氣看著邢若樾說道:“若樾。”

“我知道你防備我,方便說說你擔心什麼嗎?”

邢若樾看向車窗外面,“問這個幹什麼?”

“我不想你防備我,若樾,別急著做出決定,或許好事多磨呢?”王檢唯恐他說出什麼話,於是無底線退步,“把這些交給時間好不好?我承認我用了一點點心思,但這只是為了追你,我不會用這些心思去傷害你。”

他恨不得喝一口毒藥證明自已,或者把心挖出來給邢若樾看看。

“如果之後......你還是不能接受,到時候我們再說好嗎?”

邢若樾:“.......”

他看著窗外不說話,不知道怎麼回事,無端生出了逃避的想法,他不知道自已喜不喜歡王檢,反正是不反感,但王檢身上有一種說不出的危險。

這讓敏銳的他陷入了自保模式。

如果不是王檢打斷,他或許會提前說出打算在飯桌上說出的話。

可是王檢沒給他這個機會。

王檢抬手覆在邢若樾的胳膊上,暴起的青筋根本無法隱藏,他眼神暗了暗,說道:“若樾,若樾......我會幫你的。”

“你擔心的一切,我能幫你擺平。”

邢若樾突然轉過了頭,他定定的看著眼前有些卑微的男人,溫文爾雅的形象中裹挾了一些道不明白的兇惡。

幾乎無法察覺.......

邢若樾淡淡的看著眼前這個人,在王檢眼中他或許是被條件吸引了,於是趁熱打鐵加大籌碼,“任何你想要的,我都會給你......”

“.......”

“你太煩了王檢。”邢若樾突然垂下頭,他平淡的說道。

“你給我什麼呢?你認為我想要什麼?”邢若樾反問他,他知道自已在正常人眼裡可能會有些孤僻甚至過於厲害,但沒人知道的是他大概患有被害妄想症。

凡是沒有明確目的靠近他的人都會被冠上友善的帽子,最後自已會悄無聲息的遠離。

邢若樾就是這樣,他不喜歡這種被王檢猜透的感覺。

自已想要一切,想要姑母把手裡的公司交出來,也想把徐道南驅逐出他的視野,但他發現自已僅僅在親情上就無法割捨.......

他做不到.......

王檢忽視了他眼底的痛苦,抬手,輕而緩的托起邢若樾的臉,“哭什麼呢?我在,你就不用有任何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