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頌的目光穿過時間的縫隙,望向坐在對面喝著蓮藕湯的姜辭晚。

“他變得很不一樣,非常自信。”

姜辭晚用餐巾擦了擦嘴,有些感慨,“高考後他給我發了簡訊,後來沒有什麼機會聯絡,也就失去了他的訊息。”

“現在知道他考上了研究生,很為他高興。”

說完李川,兩人又不痛不癢的聊起了高中的舊事。

大多是師生間鬧出的笑話。

比如複習《木蘭辭》時,有同學嘴瓢背成了“小弟聞姊來,磨刀霍霍向爺孃。”

還有上物理課班裡的電閘壞了,物理老師叫全班去圍觀他是怎麼修好的。

於是乎在全班的注視下, 他成功把整棟教學樓都鼓搗沒電了......

還有化學老師提問知不知道全中國最有名的雲海是什麼,全班異口同聲地回答慕容雲海等等。

姜辭晚回憶著,越說越興奮。

梁頌也認真地聆聽著,時不時恰到好處地回應她。

說到入勝處,姜辭晚的眼睛亮晶晶的,恰似繁星。

“我還記得有女生在校運動會時為了給你表白,特意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還專門等在你比賽結束的地方。”

“結果你當時一臉茫然,都不知道人家是來幹嘛的,那女生臉都紅透了,打了半天的腹稿還是沒能說出口,最後把情書塞到你手裡就跑掉了。”

姜辭晚說著,臉上帶著調侃的笑容,又往嘴裡送了一口湯。

梁頌有些失笑,“我當時剛跑完八百米,真沒反應過來,後來那些情書我也不知道放哪兒去了。”

的確,哪有人趕在人家快要累死的時候表白的。

想到梁頌清理了沒幾天又滿抽屜的情書,姜辭晚笑著點點頭,“那時候喜歡你的女生可真多,但是你也沒傳出和誰的緋聞來。”

“校花跟你表白時,齊然他們藏在籬笆後面偷看打賭,結果你還是把人家給拒絕了。”

梁頌微微挑眉,嘴角帶著一抹淡笑,沒有過多的解釋。

姜辭晚若有所思地接著說:“不過那時候你忙著學習和競賽,可能也沒有太多時間去發展什麼特別的關係,只是那些女生要難過了。”

“其實高中時的喜歡和愛慕還挺有意思的。”

她的眼神有些飄忽,似乎在回憶著什麼。

梁頌搭在杯沿上的手指稍稍用力,眸光黯淡了幾分,雲淡風輕地說:“你指的是你和鄧一帆?”

姜辭晚面上一愣,連忙擺擺手,“哪有,我的心思都在學習上,我和鄧一帆是在大學畢業後才確定關係的。”

這下輪到梁頌發愣了。

她當時明明答應了鄧一帆交往的請求,校園裡的傳聞也甚囂塵上。

都說他們青梅竹馬,走到一起順理成章。

那天之後的每一天鄧一帆都來找她,在他面前無時無刻都昭示著她是屬於他的事實。

再後來他接受了京大少年班投來的橄欖枝,獨身飛去了京北。

即使帶走了一身行囊,卻還是將自已深埋的心事留在了蓉城。

隨後的每一年他都會飛蓉城一次。

雖然蓉城沒有他的親人,也沒有熟悉的好友。

大機率也見不到她。

但他就是想回來看看。

或許再回八一學校逛逛。

直到有一次他回到家屬小區時,正好撞見鄧一帆陪她回家。

他們應該是才採購完回來,鄧一帆手上大包小包。

姜辭晚伸出手想幫他分擔,鄧一帆卻死死抓緊環保袋,痞笑著,“就讓我好好伺候你,一輩子也願意。”

姜辭晚彷彿對他的花言巧語已經免疫,“你又開始胡說了!”踹了他一腳後就往單元樓走。

鄧一帆被她踢了一腳反倒還笑嘻嘻的,死皮賴臉地跟在她身後上了樓。

梁頌在不遠處靜靜地看著這一幕,好看的唇角微微下壓,一股酸澀在心底蔓延開來。

他人生為數不多的幾次挫敗竟都倒在了說不出口的喜歡面前。

他即使再驕傲,失敗對他來說依然無力。

二人並肩的身影已經消失在樓道轉角處。

夕陽的餘暉也漸漸傾斜,彷彿帶走了些什麼。

至少我們一起奔跑過名為青春的曠野,我也並非是錯過了一切。

梁頌慢悠悠笑了一下,臉上情緒莫測。

失意了這麼多年,竟是個活生生的誤會。

如果自已當初不把愛慕當禁忌,是不是故事就會換了主人公。

也許他會更早地向姜辭晚表明自已的心意。

而不是默默地放任她與鄧一帆之間的關係逐漸發展。

但是還好,倘若人生是一列行駛的列車,總有人會上車,也總有人會下車。

而有的人則會一路同行。

就讓往後發生的所有故事,都屬於新的篇章吧。

“原來是這樣,他不值得你愛,分了也好。”

這是梁頌第二次提起鄧一帆。

姜辭晚莫名感覺他對鄧一帆好像帶有幾分敵意。

但又想不明白是為什麼,他們之間好像並無交集。

或許只是朋友之間的善意解圍吧。

他們聊了這麼多,應該也算是朋友了。

不太熟的朋友也是朋友。

“你說的對。”

她看了看時間,吃得也差不多了,招來服務員。

梁頌開啟手機的付款碼,姜辭晚趕緊制止,“陳女士吩咐了要我好好謝謝你,所以不要和我客氣,我來付。”

說完就馬上掏出二維碼來讓服務員掃。

梁頌見她如此堅持,也沒說什麼,端起檸檬水輕抿了一口。

銀色的阿斯頓馬丁駛出了地下停車場,外面的雨還在下著,甚至有愈下愈烈的趨勢。

從蓉大所在的東南方向回家屬小區所在的西門,需要四十分鐘的時間。

出風口的呼呼聲和雨刮器在玻璃上的摩擦聲使姜辭晚本就微闔的雙眼慢慢閉緊。

一個紅燈。

梁頌轉頭看了闔眼倒在一旁的姜辭晚。

將空調溫度調高了兩度後,又將後座的外套團成一團,小心墊在她的腦袋和玻璃窗之間。

眼睛掃過她的臉龐時,發現她剛剛還說個不停的飽滿唇瓣有些乾澀。

睡著了好看的眉頭都還輕輕蹙起,讓人想要幫她撫平。

梁頌眼眸幽深,到底忍住了。

只是將一縷遮住了眼睛的髮絲替她溫柔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