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晨光懶洋洋地透過紗簾,屋內被填滿了金黃。
姜辭晚走到窗臺,兩臂一展,拉開紗簾,對著窗外猛吸了幾口清新空氣。
昨晚雖然還是有奇奇怪怪的夢莫名闖入,但也稱得上是她這段時間睡得最香的一晚。
那些亂夢她已經忘記了大半,但是看著花園裡梁頌出現過的位置,她詫異地想起她昨晚居然做了和梁頌有關的夢。
也許並不是夢,而是實打實發生過的事。
\/
那是高二的夏天。
蓉城九月的天氣和現在一樣,雨量充沛,溫熱而潮溼。
結束了晚自習,姜辭晚站在教學樓的大廳內,聽著頭上的悶雷,看著眼前的瓢潑大雨,無奈地嘆了口氣。
她平時都是晴雨傘不離身,偏偏今天換了書包,落了雨傘。
此時已經有不少同學舉著書包向雨中衝去。
她也在心裡計算著從教學樓衝到校門口,再攔手打車的路徑。
正當她做足準備想抬腳往既定的方向奔去時。
一隻手卻拉住她的手腕將她扯了回去,人也跟著向後一步,她有些疑惑。
梁頌清冽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我送你回去吧。”
梁頌為了拉住她,剛剛的力道有些大,姜辭晚此時正靠在他的胸前。
樓外的雨順著強風吹了進來,打溼了她額前的碎髮。
周遭是同學們步履匆匆的腳步聲和口中的認命聲。
還沒等姜辭晚緩過神來,鄧一帆夾雜著水氣的聲音灌進了她的耳朵。
“爾爾,我出去攔車,你等我啊。”
他站在教學樓外,豆大的雨水像斷線的珠子般一顆一顆的砸在他的身上。
他已經被淋成了落湯雞。
姜辭晚默默隔開了和梁頌的距離,有些擔心地對鄧一帆說:“你都被淋溼了,你先走吧,我和梁頌回去,他有傘。”
鄧一帆深深看了一眼站在姜辭晚身旁的梁頌。
他比姜辭晚高了一個頭,從他這個角度看去,女生的手腕被他握在手裡,他們之間的距離很曖昧。
真是刺眼。
梁頌也漫不經心地看過去,兩人的視線隔著雨幕在空中交匯,較量在暗中展開。
幾秒的沉默過後,三人之間的氣氛在這一刻有些微妙。
晶瑩的雨水沿著那張揚肆意的輪廓快速流下,鄧一帆的唇緊抿著。
忽而,他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對姜辭晚笑道:“那好,你回去記得喝點薑湯,彆著涼了。”
隨即轉身邁著長腿奔跑在雨幕中,留下一串深淺不一的腳印和逐漸遠去的背影。
姜辭晚收回視線,對梁頌不好意思地說:“麻煩你了啊。”
梁頌鬆開了她的手腕,撐開傘,“順路,不麻煩。”
或許是因為男生的體溫天然要比女生高几度,姜辭晚覺得剛剛被梁頌觸碰過的肌膚有些滾燙。
和他做同桌一年了,這好像還是他們第一次有這麼近距離的接觸。
這種感覺有些古怪。
兩人並肩走進雨裡,雨滴在傘面上跳躍,發出清脆的聲響,為這被狂風驟雨肆掠的夜晚增添了幾分匆忙。
梁頌不自覺地放慢了腳步,配合著姜辭晚步伐的頻率。
姜辭晚自然也發現了這一點,在心裡抱歉:真是委屈這雙大長腿了。
她不著痕跡地仰頭看他。
那張輪廓分明的側臉,在昏黃的路燈下顯得格外柔和,彷彿連雨水都對他多了幾分溫柔。
梁頌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嘴角不經意間勾起一抹淺笑。
那笑容溫暖而不刺眼。
姜辭晚意外發現了他溫柔的一面,心跳不禁漏了一拍。
她連忙收回視線,臉頰微微發燙。
他笑了?
這還是我認識的大冰山嗎?
走在熟悉的路上,梁頌清冷的聲音再起。
“這麼久了,我們還是第一次一起回家。”
姜辭晚的手絞著書包帶子,“好像是,雖然我們住對門,但是總碰不到一起。”
梁頌也看了她一眼。
她長長的眼睫上沾著幾滴小小的水珠,顯得她白皙的臉頰乾淨得沒有半點菸火氣。
他垂下了眸子,語氣中破天荒的帶了些玩笑,“也許不是碰不到,而是你沒發現我。”
姜辭晚沒意識到他投來的目光,自顧自的想著。
即使在路上碰見了,難道我還要跑上來和你打招呼:梁頌,我們一起去學校吧!梁頌,我們一起回家吧!
他們兩個熟到這種程度了嗎?
沒有吧。
想到這些,她手臂上就不自覺地泛起一層雞皮疙瘩。
她的話找不出任何的破綻,“那真是太不湊巧了。”
梁頌沒吭聲,看她被冷風灌得聳了聳脖子,問:“冷嗎?我書包裡有外套。”
姜辭晚這才意識到,雖然雨勢有所減小,但夜風依然帶著涼意。
自已只穿了一件單薄的校服T恤,確實有些受不住。
她不想麻煩他,用手掌搓了搓手臂,笑道:“不用了,就是有點雨飄進來。”
梁頌聞言,不著痕跡地將傘又往她那邊偏了幾分,自已則大半邊的身子都暴露在微涼的雨中。
這個細微的動作,讓姜辭晚無聲讚歎了一句。
這人,真是家教好到了極點。
雨夜的路燈下,他們的影子被拉得很長。
彷彿是兩條交織的命運線,在不經意間緊緊相連又悄然分離。
\/
趁著這次暈倒,姜辭晚在家裡惡補了三天的懶覺。
週六的早上,她惆悵地坐在飯桌前喝著熱牛奶,“又沒掛上號。”
陳麗萍洗好一籃子草莓放在她面前,“沒掛上就沒掛上,我只是頭暈了一兩回,你回來陪我一陣,這陣子沒問題就行了。”
姜辭晚回應,“不行,梁頌說了可能是後遺症,還是去做個檢查,我去三星堆了也放心些。”
陳麗萍還想說些什麼,門鈴突然響起。
開啟門一看,原來是梁頌。
陳麗萍笑呵呵地將人請了進來。
梁頌見姜辭晚正坐在桌前吃早飯,對她點了點頭。
姜辭晚也對他乾巴巴地笑了一下。
再低頭看了看自已身上粉紅色的露比睡衣套裝,面上有些尷尬。
陳女士倒沒注意這些細枝末節,將草莓端到梁頌面前,讓他嚐嚐。
梁頌也沒客氣,捻了一顆放在手心,又遞給陳麗萍一張掛號單。
“這是我給阿姨排的號。”
陳麗萍看著眼前的掛號單幹笑兩聲。
反倒是姜辭晚起身接過單子,有些驚訝,“我約了一週都沒約上,你怎麼排上號的?”
梁頌發笑,“你別忘記我在哪裡工作,而且張主任正好是我認識的老師。”
陳麗萍這才想起在醫院的時候,梁頌突然問她要身份證號是想幹什麼了。
這孩子也太上心了。
梁頌繼續說:“週二張主任的病人多,回診病人也多。”
“不過主任人很好,我們提前十五分鐘到門診,他先幫您看,也不耽誤其他病人看病的時間。”
姜辭晚清了清嗓子,“這多不好意思,又欠你一個人情了。”
“沒事,都是我應該做的。”
陳麗萍看他們二人還是這麼客氣,腦袋一轉,趁熱打鐵,“要不爾爾你中午請小梁吃個飯吧,人家幫了這麼多忙,要好好謝謝他才行。”
姜辭晚揉了揉腦袋,不是扭捏,而是有些糾結,“我本來想回學校收拾東西的,舍友正好今天也從工地回去,她沒帶鑰匙。”
家屬小區和蓉大隔了大半個城市,收拾完東西再加上一來一回可能要錯過飯點。
梁頌善解人意,“你病才好,還是別搬重物了,我開車幫你搬吧。”
面對他的古道熱腸,姜辭晚有些錯愕。
難道是昨晚的夢顯靈了?
這還是他嗎?
聖山山頂的的冰雪居然也有融化的那一天,看來時間真的能改變很多東西。
她看向梁頌,他正好也從容地看向她。
陳女士激動地拍了拍姜辭晚的手,一錘定音,“那就麻煩小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