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柔看完一封信,已無法抑制內心的顫抖,淚流滿面,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不知是疼痛被緩解還是已經沒有力氣再哭喊。
青鸞眼疾手快又拆開一封遞到李元柔手裡,李元柔有氣無力地蹭了一下雙眼,滿滿一頁清雋字型映入眼簾。
“吾妻元柔,見字如晤,念念為安,已過月餘,卿可安好?
漏夜夢迴,庭階寂寂,卿立於青梅園樹下,翹首以盼,望吾歸。然吾今不能見卿矣,一息一刻不能忘卿也。”
…………
李元柔額頭又冒出細小的汗珠,嘴唇緊閉,眉頭時而微松,時而緊繃,臉色慘白,似承受著撕心裂肺的痛苦。
她看完一封,青鸞就給她遞一封。
李元柔拿信的手顫抖不止,面上的痛苦之色轉為震驚。
“…………縱萬千言語,道不盡一分相思意,待卿和親而至,星河日月皆做嫁禮。
思卿心切,臨穎神馳,書不成字,紙短情長,不盡欲白,靜盼卿至,餘候面敘。”
李元柔看向青鸞,聲音虛弱:“和親,為什麼沒人告訴我,你知道和親的事嗎?”
青鸞單膝下跪:“屬下有罪,但憑公主處置。”
意思很明瞭,她知道。
她和輕舟都知道,因著和親一事被皇帝否決,他們怕李元柔經歷如此大喜大悲動了胎氣,故而隱瞞了下來。
趙管家焦急的聲音在門口響起:“寧神湯來了。”
大丫開了門,將湯藥接過,穩著步子行到床前:“公主。”
李元柔放下信,半靠在床頭將湯藥接過,咕咚咕咚喝了半碗,她大口喘氣,一股反胃的感覺不斷向上襲來,她努力嚥了咽,突覺一陣無助悲傷之感,嗚嗚哭起來。
她想蕭洛白,沒人告訴她和親的事,生孩子太疼了,蕭洛白給她寫了這麼多信她才收到,雲王的父愛並不能替代蕭洛白……每一件事都讓她覺得委屈。
青鸞揪心地看著她,大丫急道:“公主是不是又疼了,奴婢再給您捶捶。”
一個穩婆道:“哎呀先別捶了,快讓公主把藥都喝了吧。”
李元柔咬了咬牙,又端起碗,一鼓作氣,將剩下的藥全部送入口中。
大丫忽然驚覺:“忘了準備蜜餞了。”
李元柔脫力地道:“不用。”
她有蜜餞,她手裡的,身邊的,那一張張,都是蜜餞。
想到信上內容,她又忍不住哭起來,感覺整個身體都在疼,已經分不清是腰疼還是肚子疼了。
床側一個準備推產的穩婆焦急道:“公主快躺好,胎兒差不多要往下走了。”
她說著就要上來收李元柔的信,青鸞迅速起身,嚴防死守之勢擋住她,凌厲的眼神掃過去。
那穩婆全然不懼:“女子生產豈是兒戲,快快躺好,專心生產。”
她是雲王派過來的人,雲王如今就在外面,若是有個閃失,她深知自已定然無法活著從這個院子走出去。
青鸞詢問的眼光看向李元柔,李元柔目光掃過信尾。
“入了相思門,方知相思苦,
明知相思苦,卻做苦相思,
世間萬物有期限,唯獨相思無盡頭。
人有生老三千疾,唯有相思不可醫。
念妻。
夫:蕭洛白”
李元柔收回視線,將信遞給青鸞,青鸞會意,將信全部收走,退至門邊。
李元柔躺好後眉頭又使勁兒皺了起來,錐心的的疼痛又來了。
外面,天色已漸暗。
李元啟匆匆而來,身後跟著一臉沉重的李煜明和小跑的福來。
他掃了一眼“承歡苑”三個字便進了院子,接著憤恨地瞪了雲王一眼。
雲王亦是眼神不善地掃視他一眼,兩個人針鋒相對的氣氛漸起,有些劍拔弩張起來。
屋裡傳來李元柔聲嘶力竭的喊聲。
雲王與李元啟都被淒厲的聲音嚇到,二人齊齊向門口處邁了兩步。
“柔兒!”
“阿姊!”
少頃,一聲嬰兒啼哭響起。
眾人聞聲大喜,終於生了。
福來興奮道:“恭喜陛下……”
李元啟含笑點頭:“有驚無險,有驚無險……”
他轉頭看向院子口處一臉大石落地般放下心來的李煜明,語氣中是劫後餘生的喜悅:“李煜明,你這廝居然嚇朕,跟朕說阿姊難產了……”
福來笑道:“公主金尊玉貴,有皇家列祖列宗護佑,定然是吉人天相的……”
小天兀自歡呼:“我當舅舅了,我當舅舅了……”
感覺有一道寒芒射向自已,小天循著冷意望去,正對上李元啟肅殺的雙眸,他突然驚覺,皇帝才是真的當舅舅了。
他立刻低下頭,小聲囁嚅道:“我當叔叔了……”
眾人大喜之際,又是一陣聲嘶力竭的淒厲喊聲,院中幾人面上的笑意立刻消失,轉為大驚。
嬰兒啼哭聲又響起。
屋內產婆用火鉗將嬰兒臍帶剪斷,收拾妥當後抱到李元柔床側喜笑道:“恭喜公主,賀喜公主,是雙生子。”
大丫抱著另一嬰兒喜極而泣:“公主,那是妹妹,奴婢懷抱的是哥哥。”
李元柔已徹底力竭,她垂眸看著身側嬰兒,唇畔掛著一絲無力淺笑,忽然又是一陣委屈湧上心頭,淚從眼角沒入汗溼的鬢髮之中,感覺自已太辛苦了,如此九死一生般的過鬼門關,偏偏蕭洛白看不見。
片刻後,她聲音虛弱地呢喃道:“入了相思門,方知相思苦……人有生老三千疾,唯有相思不可醫……妹妹就叫相思,哥哥,就叫懷思吧。”
院中鴉雀無聲,眾人因李元柔方才那一聲淒厲叫聲而被嚇得忐忑不定。
門開,大丫面上猶帶淚痕,笑著將手中嬰兒抱給門前的雲王,雲王雙手不受控制般自動接過,他看向懷中嬰兒,臉上的茫然變成笑顏。
夜四幾人紛紛圍上來。
趙管家急迫問道:“弄璋弄瓦?“
大丫一臉神秘兮兮:“這個呀,是小公子。”
趙管家歡天喜地道:“太好了,恭喜王爺,賀喜王爺。”
雲王喜上眉梢笑出聲來:“賞,賞,全府眾人通通有賞!”
趙管家高聲笑答:“是,老奴代全府上下謝過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