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柔還在想著只要對方也願意和離不就行了嗎,對方那麼大的家業也不一定非要她還錢吧。

她如今滿腦子只有吃喝玩樂享受公主這個身份帶給她的尊榮和紅利,她可沒時間跟男人糾纏。

身上被打的地方泛著絲絲痛意,撩起袖子一看,下手真狠,只一條胳膊上就赤裸裸三道紅痕。

三個丫匆忙上前詢問,目露心疼之色,眉頭都皺了起來。

大丫信手拈來一個藥瓶子:“公主快坐下,奴婢為您擦藥,擦完就不疼了。”

可見被親姐打罵都是家常便飯了,連貼身丫鬟都是隨身攜帶傷藥。

二丫憂心地問:“公主等下要去接回駙馬嗎?”

大丫道:“你傻不傻,不去難道等著長公主明日再來問罪嗎?”

李元柔想起長公主那三尺長的紅木戒尺,那句不去生生地堵在了喉嚨裡。

二丫又道:“駙馬區區一介商人怎配公主親自去請,像往常一樣將人綁了來就是了。”

大丫斥她:“若是普通商人還說什麼,近年來南方乾旱北方洪澇,加上邊關征戰不斷,駙馬不知已經捐了多少銀兩,他如今名聲在外,朝中不知多少人盯著呢,依我看,這事兒咱們不能做絕。”

二丫嘆了口氣:“可是咱們公主喜歡的不是另有其人嗎,為了那人,公主不惜刺傷駙馬以保清白,如今卻要親自去迎回嗎。”

大丫問她:“你是說那雲王世子嗎?”

二丫奇道:“公主不是喜歡何老將軍家的小公子何文庭嗎?”

二人就這麼旁若無人的聊了起來,可見山陽公主平日對這兩個丫鬟是極為寬容的。

據李元柔所知這兩個丫鬟是自小就跟著山陽公主的,難怪在她面前說話能毫無顧忌。

不過現在李元柔來了聽八卦的興趣。

沒想到自已這桃花還挺多,她像聽別人是非一樣聽得津津有味摩挲著下巴,轉頭看著兩個丫鬟問道:“所以,我到底喜歡誰?”

大丫噗嗤一聲笑了:“公主您這話問的,奴婢怎麼知道。”

隨即大丫又嘆了口氣:“其實駙馬也挺好的,君子端方,朗月清風,絲毫不比旁人遜色。”

大丫看向李元柔:“公主不若試著與駙馬相處看看,今日且先將駙馬接回府中再做打算。”

都被賣了,還能怎樣。

既享了人家的壽命,承了這身份的尊榮,山陽公主所有的鍋她都得含淚背下。

李元柔一心畏懼著長公主的紅木戒尺,像做了什麼了不得的決定般咬牙道:“接,一會就去,本公主能屈能伸,大不了去了再哄他兩句便是了。”

她大手一揮,大義凜然道:“本公主倒是要看看這個駙馬是何方神聖。”

李元柔內心思量著,就算駙馬入了這公主府也不能代表自已能就此接受一個陌生男子成為她入幕之賓,到時候給他另外安排一個院子就是,井水不犯河水。

她重活一遭是來享受人生的,男人?呵呵,只會影響她拔刀的速度,都靠邊站吧。

雖說接回駙馬很重要,但是李元柔也沒有那麼火急火燎,午後動身也是走走停停,沿路買了不少新奇玩意兒,進了鋪子就是豪氣地大手一揮買買買:“這個這個這個還有這個,全都包起來。”

當公主就是爽啊,李元柔坐在華麗寬敞的轎子上心裡樂開了花。

誰還沒有個公主夢呢,但是誰又能那麼幸運成為天道寵兒實現這個公主夢呢,哈哈當然是她聰明可愛美麗大方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李元柔了,李元柔這麼想著不禁笑出了聲。

浩浩蕩蕩的隊伍終於在太陽落山時來到了駙馬府門前。

本是沒有駙馬府這一說的,成婚前駙馬應在自已府邸等待吉時入公主府,而蕭洛白由於對大越國貢獻突出,他心懷大義數次支援國庫,遂成婚前皇帝特意賜一府邸為駙馬府,彰顯對其看重。

士農工商,商人在他人眼裡是低賤卑微的,但蕭洛白在皇帝眼裡那就是散財童子。

如今國庫沒錢就找他,不知道這蕭洛白是不是人傻錢多,皇帝一要他就給。

如今一番利誘哄騙下成了駙馬,以後拿銀子怕是更好開口了。

這也是為何公主貴為一國帝姬卻還要屈尊降貴親自登門的原因。

畢竟,無論哪個時代,錢財能解決百分之九十的問題,有錢是真的重要。

李元柔一身綾羅綢緞,翠繞珠圍,端的是一個雍容華貴,在婢女的攙扶下緩緩下了馬車。

駙馬府門前下人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畢竟公主不喜駙馬,府中人人皆知。

門前下人片刻失神後大驚,隨即就要進去稟報。

李元柔抬了抬手令其退下,公主的威儀擺的足足的。

莫要驚慌,打槍滴不要,悄悄滴進門,讓本公主看看這傳說中的駙馬在幹什麼。

隨即率眾人大步踏了進去。

府邸雖為御賜,卻沒有想象中的富麗堂皇,府中空空蕩蕩啥也沒有,佔地面積也比公主府小了大半,很簡單甚至稱得上寒酸的一個兩進院子。

李元柔不禁想著,她那個一母同胞的弟弟可真是摳門啊,要麼別賜,賜還不賜個大點的府邸,真是有失皇家顏面。

她暗一思量,她的皇帝弟弟也許是真的窮。

一行人很快來到主院,李元柔吩咐眾人守在門外,她沒讓任何人提前通報,直接走近,推門而入。

可能要涉及道歉,還是別讓下人在場的好,有損君威。

屋內並無過多裝飾,陳設簡單,很難想象房屋主人是一介富商。

蕭洛白正靠在床上看賬本,他一條腿曲起,前胸包紮著,有絲絲淺紅若隱若現,臉上沒什麼血色。

聽到聲音蕭洛白抬起頭,看清來人後他詫異了一下又很快恢復神色,他咳嗽了兩聲,聲音暗啞透著清冷:“公主恕罪,微臣有傷在身未能及時迎駕。”

嘴裡說著恕罪卻沒有一絲請罪的卑微姿態,連動都沒有動,傲嬌的很。

而李元柔根本沒想那麼多,她此時大腦一片空白,她在見到人的一霎那就像被施了什麼妖法一樣,定住了。

只見眼前這人身姿頎長,雖有傷在身卻不減俊逸,尤其那雙大長腿又長又直,她用眼睛丈量著,目測這身高得有一米九。

人看上去有些虛弱但並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型別,肩膀寬闊,應是會些武功,五官稜角分明,眉飛入鬢,眼眸漆漆,一頭如鍛墨髮只用一根絲帶束起,搭配身上穿的白色中衣,讓人感覺有種謫仙般的美感。

李元柔一時有些怔忡,有種見到仙人的錯覺,心跳也跟著漏了一拍。

這一刻她突的有些自慚形穢,不由自主就拿自已跟他相配了一番。

看看自已乾癟的身材,感覺自已在他面前就是個小雞崽子,想到過來之前的自信滿滿,不曾想打臉來的如此之快,先前的傲然之氣蕩然無存。

她定了定心神,但由於被美色洗了眼睛所以好感倍增,言語上都更柔和了一些:“駙馬的傷可好些了?”

蕭洛白又悶悶咳嗽了兩下想坐直起來,李元柔直接踱步至床前想扶他一把但是走過去了又不敢碰他。

高嶺之花,只可遠觀,不可觸碰。

她抬起的手終是垂下,艱難地扯了扯嘴角道:“今日本公主親自來接你回去,駙馬?咱,走吧?”

蕭洛白聽了這話斜睨她一眼,英俊的眉眼透著冷意,面帶譏諷。

他冷笑一聲,聲音徐徐不慌不忙:“公主殿下昨日才將微臣刺傷並誓與微臣勢不兩立,今日又要微臣回去,是為哪般?

李元柔心下一沉,眼珠子亂轉組織措辭。

她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心虛開口:“本公主若說是一場誤會……”

她說不下去了,她自已都不相信。

果然,蕭洛白涼涼地掃了她一眼,嘴角噙著一抹不屑與嘲弄,似是在給她臺階下一樣說道:“微臣傷口還未癒合多有不便,且不小心感染了風寒恐無法侍寢,勞煩公主白跑一趟,微臣在這府中靜養即可,公主請回吧。”

侍寢倆字一出,李元柔的臉唰的就紅了,連忙解釋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單純的來接你回去,無需你侍奉我。。。”

她聲音越說越小,自稱都改成我了,整張臉更是如煮熟的蝦子一樣通紅,真是沒出息的很。

蕭洛白看著她這副窘迫樣子與平日的囂張跋扈截然不同,他皺了皺眉,放下手中的賬冊狐疑地打量著她。

李元柔見他看過來,當下一急眼神立刻正了正神色,目光堅定,真切地保證道:“你放心,回去本公主另給你闢一個院子,你就在你的院子裡,我們相敬如賓互不打擾。”

蕭洛白狹長的眸子裡逐漸出現細微的變化,看向李元柔的眼神裡夾雜了一抹審視,隨即唇畔勾起一個意味不明的笑:“相敬如賓?互不打擾?”

李元柔此時早已心猿意馬,把公主的什麼高貴端莊都拋到了九霄雲外,她回過神來愣愣地重重點頭。

蕭洛白定定地看著她,彷彿要透過她的皮囊看穿她的靈魂,他沉吟片刻,輕聲開口:“你會唱童謠嗎?”

李元柔:“啊?”

李元柔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問懵圈了,心下開始胡思亂想。

啥情況?

這蕭洛白怎麼突然問這個?

這算什麼問題?

她誠實地搖搖頭:“不會。”

蕭洛白望過來的雙眸漆漆幽幽深不見底,他自嘲地冷笑一聲,緩緩開口:“公主請回吧,微臣在這駙馬府中靜養便可。”

蕭洛白低下頭翻起了賬本,不再看她,趕人之意非常明顯。

李元柔尷尬地笑了一聲,她內心腹誹,就不該來,真是自討沒趣。

就這樣,一場不動兵戈的交鋒中李元柔敗下陣來,她下意識地開始覆盤,暗惱自已色令智昏,對方只是長得有點帥就讓她嘴笨成這樣,身為公主的威儀全無,真是無用啊。

她轉而又在內心瘋狂給自已找補:初來乍到還不熟練,今日這情況有些應付不來也情有可原,這個事兒就先這麼著吧,反正來也來了請也請了,是他自已不願回的,總不能強人所難吧,若是一般人強人所難也就強了……

但是帥哥的話。。。另當別論!

帥哥真的帥到了她的心巴上,彷彿她從小到大就是喜歡這一款的。

來之前本以為自已的身份擺在這裡,對方會對自已俯首帖耳,不曾想是如今這般被人家輕鬆拿捏。

李元柔一頓胡思亂想後定了定心神,輕咳兩聲,學著長公主的樣子東施效顰般扶了扶頭上的髮釵說:“如此也好,那今日就先這樣,本公主先回了。”

李元柔抬起頭顱維持著已經七零八落的端莊,緩緩向門口走去,經過桌邊看見紙張上寫著字,好像是首詩,她飛快地掃了一眼。

香桂落儘子歸啼,

惆悵閒宵思堪迷。

遙想玉人情事遠,

音容魂似隔桃溪。

這啥意思?看不懂。

看不懂的一律視為對方有文化!

咦,下面還有一行小字。

她努力眯著眼睛聚焦視力。

還是看不到。

趁蕭洛白在低頭看賬本,她極快地用手一抓,腳步加快,堪稱有些狼狽地奪門而逃。

大丫見她神色有異,不禁問道:“駙馬不肯回去?”

李元柔袖子裡揣著剛偷來的贓物神色慌張,眼神飄忽,她快速道了句:“回去再說。”而後又加快了腳步,生怕蕭洛白出來將他抓住。

有驚無險地上了轎子,她小心翼翼掏出那張紙,這才看清下面一行清雋小字:繁華落盡,花謝花開,歲月無情,人間無味。

李元柔心下一驚,蕭洛白這是要自殺!

她當即駭然,心下百轉千回,開始站在蕭洛白的立場感同身受。

蕭洛白本就不願意與自已成親,因為成親還被自已的親姐弟騙去大把錢財,關鍵剛一成親他還被自已恩將仇報地刺傷了。

種種厄運接踵而至,蕭洛白這是心灰意冷想不開了啊。

她越想越心驚,越想越惱悔,她們姐弟三人這是害了一條無辜性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