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淺淺一笑,披了件衣衫坐到梳妝檯前,“我沒事。”柔柔的話音剛一出口,屋內壓抑的氣氛立即消散,卻又都呆愣住,交頭互望,大概是對我的自稱感到不解。公主確實該自稱本宮,但這些年來,無論在哪個國度,我雖皆貴為公主,卻一直以“我”自稱,久而久之便成了習慣。母皇為此多番糾正,說是失了皇家威嚴,可我就是改不過來,又或許是內心不想改。
“殿下您笑起來可真美,想必駙馬爺是要樂開花了!”倒是那嬤嬤機警,反應最快,調笑著掩飾住尷尬,笑著遞來一杯漱口水,見我接過,又立即絞乾了手巾預備著,比起那隻會舞刀弄槍的阿漠不知靈巧了多少。
“阿漠呢?”低頭吐出漱口水,掩蓋住眸中的羞澀,突然提起我那素未謀面的夫君,難免有些不自在。對於那駙馬爺,唯一的訊息也是從阿漠口中得知的,只知道是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的人兒,與我般配得很。至於真假,便不得而知了,但我始終相信,阿漠是不會騙人的。她說般配,那便一定是般配的。
“回殿下,阿漠侍衛身上煞氣太重,不宜進新房,現在正在門外守著呢,一會兒您打扮好了出去便能見著。”待我梳洗完畢,嬤嬤揮手退下了端著梳洗用具的兩人,可見她在這宮內的地位不低。
點了點頭,我也不再多語,閉上眼任由他們在我臉上、頭上忙活。莫約過了半個時辰,總算是完成了。緩緩睜開眼,柳眉微蹙,望著鏡中那張傾城絕世的臉龐,我卻沒有任何笑意。伸手撫上這張臉,是我的卻又不是我的,熟悉的卻又是陌生的。在我的記憶裡,它永遠都是模糊的。
芙蓉如面柳如眉,膚如凝脂,眸似星辰,只是那微微上挑的眼角,平添了一雙勾人的桃花眼。媚相天成,這並不是我所想要的。
“殿下,您怎麼了?您看起來似乎不高興,是不是對這妝不滿意?但現在若是洗了重來,只怕會耽誤了吉時。”
嬤嬤的問話將我從思緒中拉回,紅唇輕啟,剛想開口便被門外一道威嚴的女音打住,“初兒不喜,那便洗了重上。什麼吉時不吉時,朕說是,那便是,誰敢說半個不字!”
沒想到她會過來,微微一驚,連忙起身行禮,“見過母皇。母皇,您怎麼來了?”聽阿漠說,今日會來很多賓客,難道她不需要在前殿主持大局?
“怎麼,初兒不歡迎朕?”溪雅看似心情極好,撫上我的手,笑著調侃道。
“冤枉啊,母皇能來,初兒高興還來不及呢。只是前殿那麼多賓客,怕您忙不過來,初兒這是在擔心您啊!”甜甜一笑,親暱地摟住她胳膊,撒嬌著。
今日的溪雅依舊是一身黑袍,金絲鑲邊,唯一不同的也就是髮髻上多了幾根金簪。柳眉輕挑,星眸奪人,時光沒有在她臉上留下痕跡,卻給她增添了不少威嚴,英氣逼人。溪雅是我來到這個國度後見到的第一個人,還是我的親生母親,沒來由的親切。雖不像阿漠時時刻刻陪在我身邊,但只要一得空,她便會來看我。除了聯姻這件事不能讓我自己選擇,其他地方都待我極好。
溪雅嬌笑,玉指輕點我額頭,“臭丫頭,就你嘴甜。知道你顧忌什麼,放心吧,前面有你父君們照看著,出不了亂子的。”說完瞥了眼我身上隨意披著的袍子,故意板下臉,嗔怪道:“都什麼時辰了,還不快把喜服穿上。”
“是,遵命!”我嬉笑著福了福身,又惹得她嬌嗔不已。說真的,若非她親口告訴我她是我親生母親,我是怎麼也不會信的。她容貌也就二十五六的樣子,與我有五六分相像,怎麼看都像是姐妹,而不像一對母女。
這裡的喜服與我曾經所處的國度不同,深黑的衣衫繡滿了金龍,栩栩如生,高貴而又華麗。聽阿漠說起過,黑色是我們皇族專屬的顏色,代表著至高無上的權利。因此,只有血統純正的皇族才是黑髮黑眸,而這個世界上,也只剩下我與母親倆人如此了。
待我穿好喜服,溪雅執起我的手,目光柔情似水,半是心疼,半是愧疚,“初兒,你父君去的早,不能領你去迎親,那便由朕這個當母皇的來代勞吧。”
話音剛落,四周一片死寂,有驚,有喜,還有不敢置信。我不知道這句話在這個陌生的國度代表著什麼,但有一點是肯定的,她肯定了我至高無上的地位,同時也給了水家絕對的榮耀,她這麼做不僅僅是為了我,但我依舊高興。由自己的母親送出嫁,不,應該說是娶夫,不管怎麼說,我都是高興的。
我輕輕挽著溪雅的胳膊,阿漠跟在我身後側,再後面是一長隊的宮人,整整齊齊,好不氣派!虛榮心作祟,接受著他人吃驚、羨慕的目光,就是再不喜這政治聯姻的我也忍不住勾起了嘴角。終於是讀懂了溪雅的半分心思,她這麼做,代表著對我的無上疼愛,無疑是向這個國度的所有人宣誓著我的崇高地位。
“血統純正的公主就是金貴,這面子可不是一般的大啊!”剛坐上攆車,身側便傳來一聲感慨,聲音很是好聽,慵懶而富有磁性,可吐出的話語卻讓我聽著很不舒服。明明是用著讚美的口吻,可我卻聽出了其間的諷刺。
轉過頭去,想看看到底是什麼人,竟然這麼大膽。只見身側之人穿著與我同樣質地的黑色喜服,海藍色的長髮散在腦後,隨風飄揚。
光潔的額頭被細碎的髮絲覆蓋,直垂到濃密而纖長的睫毛上。比藍寶石還奪目的眸子正望向前方,毫不在意我的注視。鼻樑高挺,薄唇微勾,雖然只是一個側臉,但依舊讓我感受到了什麼叫魅惑眾生。
冷豔的氣質,頎長的身影,配上那一身黑金長袍,更顯孤傲冷凝,高貴不可侵犯。 阿漠說的確實不錯,這人是與我般配很。
但是,這一切都建立在他不開口說話的基礎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