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雲婉的甜蜜態度,僅僅維持了片刻。

與王少秋分別,踏上侯府車輿後,她的表情立即變得冰冷。

手裡的薄冊,被捏得嘎吱作響。

小萱不敢吱聲。朱鷺一路沉默,看向顧雲婉的視線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困惑,她自是對顧雲婉和王少秋的關係起了疑心,然而沒有確鑿證據。

回到西院,顧雲婉傳喚趙雲福,問:“如何診斷一個男子是否缺精,無生育子嗣的本事?”

趙雲福:“……”

這小小姐果真不負期望,一見面就說虎狼之詞。

“看病嘛,望聞問切都是少不了的。不知小小姐想為何人診病?”

顧雲婉不答。

趙雲福的目光在她身上溜了一圈兒,狹長上挑的眼睛半眯:“我還有個法子。”

“什麼法子?”

“若能取得那男子的精水,以藥物試探排查,也能驗出個大概。”

趙雲福勾起笑容,精水二字說得不遮不掩,格外清晰,“當然,得用新鮮的精水,莫要超過半個時辰。而且量多,一兩滴決計不夠。”

顧雲婉狐疑不決:“真的?”

趙雲福:“真的。”

尋常醫者沒這本事,但他又不是尋常人。

顧雲婉沉默須臾,把趙雲福攆出去。她淨了手,脫掉裙子,在榻上鋪好絹帕。

與黃如英歡好之後,身子清潔過。但王少秋的還留在,沒有徹底排出來。她回來得急,算算時辰尚且足夠。

躡手躡腳靠近來聽牆角的趙雲福。

他咬住舌肉,輕輕嘶了一聲,隨後被巡院的朱鷺逮了個正著。

朱鷺知道趙雲福肯定不幹好事,當即想拎人出去暴揍。怎料房內傳來顧雲婉話語:“誰在外面?朱鷺麼?喊趙大夫過來。”

朱鷺盯著趙雲福,緩緩鬆開拳頭。後者誇張彎腰作揖,趕在朱鷺生出殺意之前,一溜煙跑進門去。

躺在榻上的顧雲婉面覆潮紅,神色倦得很。她指了指案上迭得四四方方的絹帕:“喏,你拿走罷,有了結果告訴我。”

也不找個藉口,解釋絹帕內的精水如何取得。

趙雲福硬得難受,腦內不知編造了多少場面,弓著腰拿了帕子要走,又將個小瓷瓶放在案頭。

“這是男子服用的避子丹,我已做好一爐。”

他舔了舔嘴唇,平平無奇的容貌竟然透出幾分詭譎豔色,“小小姐在外面玩得開,也莫要叫人欺負了。與誰睡覺,便叫誰吃,總歸比自己服藥心裡舒坦些。”

男用避子藥的事,還是上回趙雲福與顧雲婉鬧將起來,大談生育交合道理的時候透露的。

顧雲婉揮揮手,示意趙雲福滾。

待屋內再無旁人,她翻了個身,開始閱覽王少秋整理的薄冊。

內容的確翔實,不負顧雲婉期待。她託著腮看了很久,每一頁每一人都沒有放過。

符合條件的人,攏共有四。

但,看來看去,年齡脾性以及身世最最吻合的……竟然是興冠王。

裴寂。

顧雲婉點點這個名字,疑惑自語:“這人不是鎮守邊郡麼?安順離陌玉好遠,他個有兵有田的異姓王,真要來趟陌玉,半道就該被拿下了。”

上無詔令,諸王不得進京。否則,以謀逆之罪論處。

“……啊。”

靈光一閃,顧雲婉記起來,裴寂前世的確造反了。

就在她成婚之後,和大將軍魏安平攜手謀反,事敗,兩人腦袋都掛在了城門口。

可惜顧雲婉那會兒不關心外面的事,若是能瞧瞧興冠王的腦袋,記住長相,說不定現在能靠摸骨辨認月衍的身份呢。

民間畫像是指望不上的,這年頭畫匠特別寫意,一點都不肯照實描摹。

以往顧雲婉評價聞闕是“畫裡走出來的謫仙”,多為誇讚意韻神采。

扯遠了。

顧雲婉合上薄冊,按揉疲憊的太陽穴。

她今日太勞累了。

現在只想睡覺。

然而趙雲福叩響房門,帶來了糟糕的訊息。

“雖說不能完全肯定,但也差不多……”

白臉狐狸興致勃勃道,“此男並無缺精症。”

啪!

花瓶飛來,砸碎在他腳邊,新鮮的蘭草溼漉漉地躺在碎瓷片裡。趙雲福被濺了一褲腿水。

他看向顧雲婉。

少女坐在榻上,一手緊扣邊沿,一手仍舊維持著拋扔的動作。她那嬌氣明媚的臉龐,覆滿陰沉的怒意。

這怒意,很快消失不見。

“算了。”

顧雲婉嗤笑一聲,“又不是什麼大事。”

她從未向他求證過缺精症的真假。剛重生的那段時間玩得瘋,行事不夠妥當。後來常常記得服用避子藥,也就懶怠追究了。

但王少秋也未收斂半分。除卻初次雲雨他有所顧忌之外,後來還不是喜歡弄在裡面?

——如果懷了孩子怎麼辦?

玩笑話永遠不止是玩笑。

他想讓她懷孕。

顧雲婉按住胃。她不喜歡王少秋這樣的心思,連帶著對王少秋的好感迅速下降。

“這樣也好。”

她自言自語。

這樣一來,以後利用王少秋會更順手。無需憐憫,不必猶豫。

反正,她與他,都不是什麼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