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候不早,顧雲婉沒了沐浴的心情,想著總歸這一夜要鬧騰,乾脆就這麼出了門。

抵達暖玉莊,夜幕已是繁星點點。她被人蒙了眼,帶進上次的隔間,待周圍安靜下來,要見的人推門而入,坐在了她的面前。

顧雲婉伸出手來,摸到對方霧溼的長眉。她吸了吸鼻子:“你剛剛洗過了呀。”

裴月衍看著這嬌嬌小小的侯府千金,喉頭滾動:“嗯。”

餘毒發作有一會兒了,他的四肢流竄著疼痛,致使說話的慾望極速下降,想問的事情也懶怠詢問。但也不是什麼都不說:“我已服藥。小姐不必擔憂。”

顧雲婉反應過來,他說的是男子服用的避子藥。

聽著稀奇,她笑起來:“管用麼?別吃了哄人的東西啊。”

裴月衍握住顧雲婉亂動的手,放在唇邊親了親。

他不需要解釋什麼,真要論起來,按他的身份,也無需大費周章地對顧雲婉以禮相待。

武定侯的門庭的確有些看頭,然而在興冠王面前算不上個事。

他都要造反了,連皇帝都不放在眼裡,何況武定侯呢?

但裴月衍不是沒有原則的禽獸。

仁義禮智信,說不上多麼遵守,好歹也像個樣子。

更何況,顧雲婉是孟蕖的女兒,而孟蕖,是魏安平多年念念不忘的舊夢。

裴月衍傾身向前,扯開顧雲婉腰間的絛帶。

顧雲婉仍舊不清楚月衍的身份。

只知道他非富即貴,家世定然不在武定侯府之下。

身子很壯,肌肉結實,站起來應當比王少秋還要高。

胸腹有陳年的傷疤,脊背更是縱橫交錯,極有可能上過戰場,而且不止一次。

前些年大熹內憂外患動亂紛紛,許多王侯武將操戈征戰,亦有文臣奔赴邊關。

顧雲婉在自己打聽來的名冊裡勾勾抹抹,無法將“月衍”和某個誰完全匹配。

她被男人抱著,重新在溫熱的池水裡洗了一次。中途迷迷糊糊睡著,再醒來,自己躺在榻上,身邊的人還在。

隔著矇眼的綢帶,顧雲婉感知不到光。她胡亂伸手摸,摸到裴月衍赤裸的胸膛。再要動,就被對方握住了手。

“怎麼?”

他問。

事後的男人嗓音更加沙啞,沉沉有若寒潭流動。

顧雲婉鑽進裴月衍懷裡,理直氣壯扯了條胳膊過來,給自己當枕頭:“天是不是還沒亮呀?幾更了?”

隔間一片黑暗,唯獨窗欞映著淡淡的星光。

裴月衍注視著懷裡的顧雲婉,他只能瞧見個模糊的腦袋。

“叄更剛過。”

還這麼早啊。

顧雲婉打了個呵欠,隨口發問:“你怎麼沒送我回去呀?”

裴月衍頓了頓。

他再過半個時辰出發,回清光寺 。也不知怎麼回事,最後這時候,沒讓朱鷺把人送回侯府,而是留在此間共處一榻——即便朱鷺就在外頭候著。

也許他是為了問話。

裴月衍如此想著,開口:“顧小姐除卻男子以外,也喜歡女子麼?”

顧雲婉還不知道,自己和黃如英的“磨鏡癖好”已經傳到了興冠王的耳朵裡。

她問:“哪種喜歡?”

裴月衍將一隻手伸進顧雲婉腿間,按了按她尚且潮溼的唇瓣:“這種。”

激烈的性事餘韻未退,顧雲婉渾身抖了一下,下意識夾緊他的手掌。

“我不知道呀……為什麼這麼問?”

過了片刻,裴月衍抽出手:“無事。”

問這種問題,總歸有點兒蠢。顧雲婉和其他女子有私,似乎並非難以容忍之事,當初知曉這個訊息,他的感受多為詫異。

詫異過後,也就勉強接受了。

黃家的女郎在陌玉城有些名聲,裴月衍無需打聽也知道,那是個仙氣飄飄彷彿喝露水就能活的人物。

貧瘠的情事經驗限制了興冠王的想象力,他最多隻能勾勒女子之間貼貼抱抱的畫面,想不到太多汙穢的玩法。

若他知道黃如英實為男子,斷不可能心平氣和躺在這裡和顧雲婉閒聊。

哪怕他和顧雲婉只是露水鴛鴦。

所以說男人就是麻煩。各種男人有各種麻煩。

顧雲婉還有些困,沒糾結裴月衍的問題,半眯著眼睛繼續摸他的脖頸胸膛。

“你現在還疼不疼呀?”她對交合的效用很感興趣,“和人睡覺真的能治病?”

裴月衍嗯了一聲。

“不是治病,只是減緩。尚且有餘痛,不若先前嚴重。”

他的毛病時不時就發作,沒有嚴格的期限。很多時候鬧騰得不厲害,就硬生生扛過去,扛不住了,才想著藉助外力。

顧雲婉就是他的外力。

“哦……”顧雲婉恍然,“難怪你不怎麼找我呢。”

這話其實沒什麼意思。

但聽著很像埋怨。

“我能把這個掀掉麼?”顧雲婉抓住眼前的綢帶,語氣不太高興,“繫了好久,眼睛箍得疼,反正黑咕隆咚瞧不見你的臉……”

話沒說完呢,她自個兒已經把綢帶扯下來了。裴月衍手指微動,終究沒有阻止。

黑暗中,顧雲婉又往裴月衍懷裡貼了貼,笑嘻嘻地捧住他的臉。

“你還沒回答我,為什麼沒送我回家呀。是不是捨不得我走?”

柔軟的手在冷峻的臉上摸來摸去,摸得裴月衍眉心擠出褶皺。

他不習慣這種親暱舉動,也不擅長應對親暱的問話,聲音不自覺冷了下去:“寬榻尚可容人,如此而已。”

顧雲婉聽得出對方情緒變化,輕輕哼了聲,把手收回去了。

誰還沒個脾氣咋的。

她往外挪了挪,開始挑挑揀揀:“你現在都不住寺廟了,怎的還是一身檀香味兒,嗆鼻子。”

裴月衍道:“我煞氣重,清光寺 僧人告誡我可焚香靜心。”

不光焚香,平時沒事了他還讀佛經,抄佛經,可惜完全沒有修身養性。

顧雲婉:“我不喜歡這種香。”她記起惜抱廳的薰香,“我喜歡更淡一點,冷一點的,像落雪青松,結冰的湖……啊,聞相你知道罷,他的薰香就很好聞。”

聞闕?

裴月衍皺眉,驀地想起許久之前的事來。

他曾夜探錦繡小苑,在湖邊的八角閣內邀請聞闕共謀大事。邀請自然未成,偏巧武定侯府的顧小姐踏著月色前來,在樓下望見聞闕,彼此聊了幾句閒話。

如今想來,顧雲婉對待聞闕的態度,的確有些奇怪。

他問:“你是喜歡聞闕的薰香,還是喜歡他的人?”

顧雲婉抱住薄被,故意答道:“都喜歡呀。”

因為語氣太坦蕩了,裴月衍反而沒信,淡淡道:“哦。”

顧雲婉踢了他一腳。

身子折騰得狠了,踢在裴月衍腿上,也沒幾分力道。再要朝著胯下要害踢,裴月衍大手一撈,直接將她的腳握住。

粗礪的指腹磨蹭腳心,癢癢的,還有些刺。顧雲婉腳趾蜷起,掙了兩下沒掙脫。

便說:“你管我喜不喜歡聞闕,誰不喜歡他呀?模樣那麼好,脾氣也沒得挑,還是當朝左相,多少人想嫁給他呢。”

要說人就是作怪,裴月衍明明沒打算和顧雲婉走到成家那一步,卻聽不得她在他面前誇讚另一個男人。

說不清是不服還是不喜,他握著顧雲婉的足腕,徑直按在自己腿間沉甸甸的部位。

“你如今是嫁不得他了。”

顧雲婉足弓緊緊貼著裴月衍的性器。她能感受到這處絲綢般的質地,略有些黏稠、滯重,而且充滿蓬勃的侵略意味。

明明是溫的,卻燒得她腳底發熱,整條腿都麻了。

“……要你管我。”

顧雲婉小聲嘟囔,“你是我的誰?又不是我爹,我兄長……也不是我的夫郎。就算是我夫郎,也管不了我呀。”

她向來理直氣壯,沒理的事能說成有理的,佔了理,更不能讓人得半分便宜。

裴月衍胸腔顫了一下。

顧雲婉問:“你笑了麼?”

裴月衍壓平嘴角,冷聲道:“沒有。”

“哼。”

顧雲婉眼珠轉了轉,試探著腳下用力,踩了幾下。

裴月衍呼吸加重,警告似的握緊她的足腕:“別鬧。”

顧雲婉偏要鬧。

她輕輕重重地踩,踩得他再次起了反應,沉甸甸一根物什硌著足弓。

“裴月衍……”

顧雲婉語調變得甜蜜起來,“我不想睡了,你和我說說你的事情,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