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慢點,小心摔下來。”
林寒立在牆下,一顆心高高吊起,目光隨著欒語在隔壁鄰居家不過二十厘米寬的院牆上移來移去。
要不是這戶人家已經外出打工,他定然不會任由欒語這樣在上面放縱。
“放心好了,你以為我是你啊,上個牆都不敢,虧你還是個男生。”
欒語兩手背在身後,口氣拽拽的,心情前所未有的舒暢。
“不是我吹牛,就這兒高度,還沒我家廂房高。”
學習不如他,寫字不如他,彷彿處處不如他。
但就在今天,在這個仲夏之夜即將到來之前,她終於在林寒身上尋得了屬於自已的“驕傲”。
她緩緩地轉過身,徐徐地展開長臂,對著遠處天邊漫出的金色晚霞,旋即作出擁抱的姿態。
就在這一剎那,她笑了,那是源自內心深處最純粹的笑。
仲夏的微風,悠悠地輕撫著少女額前的髮絲,少女輕闔雙眸,笑靨如花,好看得宛如畫中翩然而至的仙女。
此女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遇。
少年看得如痴如醉。
他下意識地吞嚥了一口口水,目光定在少女身上,久久不願移開。
那天傍晚,她和林寒在林家村玩得那叫一個開心。
他們一同看日落,一塊兒玩彈珠,一直到李春燕呼喊著林寒回家吃飯,她才戀戀不捨地和他分開。
晚上躺在表舅媽家的炕上,欒語思緒翻湧,越想越覺得自已瘋狂。
一天前,她突然冒出一個想法,那就是想和林寒一起放學回家。
她知道自已家在林家村有個親戚。
雖說兩家人平日裡不怎麼往來,但終歸是有著血緣關係的親戚。
哎,這大概就是年少輕狂,為愛痴狂吧。
爸媽外出打工的好處之一就是,行動上再無任何羈絆,就像被唐僧摘掉緊箍咒的孫猴子,縱情於天地間,隨心所欲,想去哪裡就去哪裡。
你說啥子?再被肖淑玉知道怎麼辦?
愛咋咋辦吧,隨她便吧,豁出去了!
此行收穫滿滿。
她萬萬沒有想到,林寒居然恐高。
在往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欒語只要爭執不過林寒,她就會搬出這個梗,一個勁兒地在他旁邊重複:“誒,膽小鬼。”
隔天早晨,有關於她和林寒的各種閒言碎語在教室裡傳得沸沸揚揚。
欒語本想站出來解釋,卻被林寒阻攔。
“你幹嘛?嘴長在他們身上,他們想說就說唄,清者自清,為了這個置氣,不值得。”
“可是……”
“行啦。”
林寒笑著,挑了挑眉,遞給她一塊大大泡泡糖,“來,吃一塊,去去火氣。”
欒語略帶敵視地瞅了他一眼,努著嘴接過泡泡糖。
她一邊用力嚼,一邊在心裡嘀咕,“氣死我了,真是皇上不急太監急,噢不對,他倒說的輕巧,人家還是黃花大閨女好不好?”
上週,李玉華不知哪根筋搭錯了,重新調整了同學們的座位。
結果呢,欒語和林寒竟意外成為了同桌。
考慮到兩人的身高情況,李玉華當機立斷,安排他倆坐在了門口右手邊第一排。
如此一來,既不會擋住後面的同學,也符合調座的原則。
只是這樣的安排,依舊還會被個別同學眼紅妒忌,而那些難聽的話語,不用想也知道是出自他們之口。
中午時分,午睡的鈴聲尚在偷懶,剛剛吃完午飯的欒語,就被楚巧、江月拉到操場上為數不多的一處陰涼下,被問了一堆有的沒的。
“欸,欒欒,跟我說說唄,昨天有沒有和林寒那個。”
楚巧用胳膊肘撞了一下欒語的胳膊,向她擠了擠眉毛,那不懷好意的語氣中,散發著濃濃的八卦氣息。
欒語一聽,臉色頓時一沉。
她斜睨了楚巧一眼,凌厲的目光猶如一把飛劍,直直地刺向楚巧的雙眼。
楚巧被欒語視線一盯,心虛地急忙躲開,“你別這個眼神看我啊,我可不怕,再說了,不止我,江月她也好奇。”
說著,楚巧腦袋一歪,目光急急地探向欒語身後的江月,“是不是,江月?”
“啊……嗯,嗯。”
江月隨便敷衍著,看其表情,顯然沒有料到楚巧會cue到自已。
“對什麼對?”
欒語語氣中透出點點不耐煩,“我都跟你們說了無數次了,我和他就只是朋友關係,你們怎麼就不信呢,非要把我們想象成那種關係?”
“沒有就沒有唄,至於這麼不耐煩嗎?”
楚巧面露不滿,“我和江月也就是隨便問問,再說了,這種事不止我倆好奇,你和林寒的事兒,班裡現在都傳成什麼樣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們愛怎麼傳就怎麼傳,隨他們便!”
欒語氣得胸脯一起一伏,她肚子裡面憋著火,真怕再和她們說下去,自已會忍不住大發雷霆,“還有其他事嗎,沒有我回教室了。”
說完,她大步離開了操場。
她承認自已喜歡林寒,關於這一點,她心裡比任何人都清楚,但綜合種種因素,她始終鼓不起勇氣踏出那一步。
難不成要當著林寒的面,閉著眼睛對他說,“林寒,我喜歡你。”
難不成再揹著爸媽,偷偷寫封情書,深情款款地在紙上對他說,“林寒,我喜歡你。”
難不成要冒著友情破碎的風險,也要執拗地對他說,“林寒,我喜歡你!”
她不是不曉得,不是不明失得。
如果時光能夠倒流,她發誓,自已絕對不會在開學那天,嘴欠地對他說出那句,“欸,同學,別哭了,老師都走了,你還哭給誰看吶。”
但冥想中的時光機,從來不會因為某一個人在情感上遭遇挫折,就動了惻隱之心,繼而扳動命運的齒輪,讓往昔重來一次。
好在林寒並不知道這些,否則,自已和他往後該如何相處?總不能避而不見,或者選擇轉學逃避吧。
暗戀一個人又不違法。
這是獨屬於她青春裡的酸澀與甜蜜。
因此,她格外珍惜和林寒成為同桌的這段時光。
因為此刻,她終於再也不用靠偷瞄、送紙條、送棗、拜師、上機、走親戚等理由來創造和他親近的機會。
曾經的那些小心翼翼,生怕見光死的舉動,仿若蒙塵的明珠,如今都已變得正大光明。
她想好了,等到自已轉到鎮上上學的時候,她就正式向他表白。
她不想再等下去了,不想再等到成年那天再去行動了。
無論最後結果如何,她都坦然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