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火樹銀花不夜天

夜色終於降臨。

雍丘城的青石街道上，一輛馬車緩緩經過。

馬車之後，是兩排士卒小跑跟上。

從縣衙到北城門，距離並不遠，孫氏兄弟堅持使用馬車運送小口徑的鍛造炮管。他們稱這種火炮為【馬後炮】，因為只需要一匹馬，帶著普通的馬車就可以拉動。但夏商周怎麼看這東西，都更像【小鋼炮】，個頭小，威力大。

到了北城門，甚至夏商周一個人就可以扛動整門火炮。但這門火炮的問題恰恰在於此，沒有穩固的支撐，後坐力的問題亟需解決。孫氏兄弟的解決思路是，把炮固定在馬車後方。以整個馬車作為緩衝來發射。

但在城樓上，孫氏兄弟特意鑄造了一個發射架，又用一整塊大榆木板作為底板。除錯好角度，裝好【開花彈】，就等對面的探照燈亮起了。

對面的探照燈其實個頭不小，是由多面銅鏡組成。

慢慢地，對面燃起了篝火，火光中明顯可以看到對面的叛軍正悠閒地彼此談論。這個距離，弓箭是無能為力了，大炮安裝實心彈恐怕也需要十幾炮才有可能命中那組鏡子。

但這些對小鋼炮來說，都不是問題。

張巡照例放了一些稻草人下去。對面也照例象徵性放幾支羽箭。

就在這時，孫軍工親自點火【馬後炮】，底座的榆木板上也放了不少石頭和蹲了好幾位健壯計程車卒。

只聽【轟隆】一聲，一枚黑色的鐵丸飛出。饒是提前捂住耳朵，這聲音還是大得怕人，城門樓上也傳來回聲，甚至連城內，也在停頓一會兒之後，也傳來一片片回聲。

此後是再一次的爆炸聲響起，【開花彈】打在對面探照燈下邊的篝火堆中。篝火瞬間被掀翻，漫天的火星飛舞，流火四射。夏商周不會吟詩，否則此情此景，一定吟詩一首。

“火樹銀花不夜天”或是“滿天星斗馳九天”，似乎都不足以說明其燦爛輝煌。

阿牧則想到李太白。也許只有李太白這等，面對一小段常年枯竭的廬山小水流，就能吟誦出“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絕句的天才，才能盡述此刻的壯麗。

但這場景一點也不壯麗，有些壯烈。對面的慘叫聲瞬間傳來，【探照燈】不知何時也碎了一地，篝火所在地一片狼藉，火花濺在篝火後邊的部隊中，甚至將人都點燃了。一時間，對面亂作一團。

放完炮之後，張巡立刻吩咐眾人隱藏身形，然後放出全部的稻草人，又命令士卒大聲喊殺。

對面正是惶恐之中，一些將官反應過來，立刻吩咐那些未曾受傷計程車卒，朝著城牆開射。

箭支好似不要命一樣拋了過來，稻草人的重量，以極快的速度增加。城樓上也是落了一地。但沒有人敢過去撿。對面的叛軍似乎失去了理智，甚至連一支火箭都沒有放。

就這樣，城上大喊約有兩刻鐘，城下的箭雨漸漸停歇，似乎箭矢用盡。

莊稼發白，農夫知道收割的時候到了。

忽然一陣聲響，城門大開，裡面湧出一股肅殺的鐵蹄聲，軍容整齊，不需要喊殺，直撲對面。馬蹄踏過遍地緩緩燃燒的木柴碎段，好似客機沿著訊號燈急速降臨一樣，雷萬春帶領的精騎兵就如死神揮舞鐮刀，收割著叛軍的性命。敵人快速潰逃，但人力哪有馬速急快。

阿牧看著城樓下的殺戮場，有些嘆息。

“天涯靜處無征戰，

兵氣銷為日月光。”

夏商周則雙目赤紅，讚歎精騎兵的騎術，夜黑如漆，地上的碎火稍稍撕開夜幕，腳前有燈，路上有光，精騎兵就可以精準殺敵，一槊一個，毫無停滯。

騎兵趕著逃命計程車卒，好似草原的牧羊人，朝著叛軍的大營奔去。

在叛軍大營前，早有一排排長槍等候，呈劍鋒狀，迎向潰逃的叛軍。

潰逃計程車卒，前有鋒銳，後有追兵，只好朝著劍鋒兩側躲避，偶爾有不開眼的，朝著劍鋒隊形大聲哭喊，“將軍快開營門，放我們進去！”

沒有人理會他們，甚至稍有靠近的潰兵，就被營門前銳利的長槍刺穿。

雷萬春見狀，吩咐騎兵搭弓射箭。精騎兵立刻將馬槊的吊環掛在馬側，快速換為弓箭，射向平舉長槍計程車卒。

一陣叮叮噹噹過後，對面長槍士卒竟然無一人後退，個別士卒倒下，但陣型始終不亂。大營後方的篝火極為明亮，照著長槍兵明亮的鎧甲，雷萬春也不覺一陣恍惚，似乎剛才的劍雨全射在了銅牆鐵壁之上。

雷萬春見狀，立刻吩咐精騎兵撤退。

“撤！快撤！”

但似乎有些遲了，在對方的長槍陣之後，一陣羽箭拋射而來。不少羽箭落在潰逃的叛軍身上，也有更多飛向精騎兵。雷萬春忽然感覺胸口一震，來不及震驚，立刻帶著精騎兵撤退。

好在叛軍並沒有人馬追出。

一路奔回城內，城門立刻關閉。

張巡等人也趕緊過來迎接雷萬春的精騎兵。

雷萬春下馬叩首，“將軍贖罪，屬下無能，沒能破開叛軍大營，反倒折了十幾位兄弟。”

張巡趕忙拉起雷萬春，讓人幫雷萬春卸甲。

這時候雷萬春才意識到自已身中數箭。好在出城之前，阿牧提醒他對方不可小覷，謹慎為好。因為對方很可能也有【穿越者】。雷萬春是知道【穿越者】的厲害的，【土木軍工】二兄弟超凡的武器和理念他是親眼見過的，所以在出徵之前，特意穿了兩層鎧甲。

只是情況比他預料的還要糟糕。有些箭支甚至破開兩層鎧甲。幾名屬下幫忙卸除全部甲冑，雷萬春裡邊穿的內袍已經被血跡浸透。他自已也吃了一驚，當時感覺只是胸口一震，沒想到這麼嚴重。脫了外袍仔細檢視，還好都是皮外傷，傷口並不很深。設想當時若只是一層鎧甲，豈不是命喪當場了？

還有當時前方的潰兵，多少保護了馬匹免受箭雨之苦。

張巡把雷萬春等騎兵帶到兵營休養之後，就在兵營外生起火堆，召聚眾統領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