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天底下的家庭,都逃不過重男輕女的魔咒。

關白山和李琴一直想要個兒子,當關鷺三歲的時候,弟弟終於在全家盼望下誕生。夫妻倆對這個小兒子百般寵愛,對關鷺卻越來越忽視。關鷺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就不得不處處為弟弟讓路。

關鷺對電話裡說:“手鐲不在我手上,我幫不了你。”

李琴以為關鷺在敷衍她,語氣立馬就變了,“不在你那?手鐲在哪?是不是被你藏起來了。”

關鷺臉上的笑很諷刺,“不相信算了。是你那寶貝兒子讓你來找我的吧,當時他來我房間偷東西,只有他看到過那對手鐲。”

李琴聽到關鷺的語氣,心裡很不舒服,“小鷺,你怎麼能這麼說你弟弟,這麼多年你去蘇市,我們都沒說什麼,也沒幹涉你在你外婆家住。你自已在外面自由自在,拋下家裡的事情不管,我們也沒追究,你也該知足了。眼下媽媽就讓你幫這麼一個忙,怎麼還不肯?”

關鷺知道李琴是個拎不清的,不僅拎不清,還被關白山和她弟弟關雲鵬長期洗腦,連自已女兒都不管不顧。可知道歸知道,聽到李琴說這些,她心裡還是很難受,像被無數針扎過一樣窒息,隱藏在深處的痛苦透過細密的針孔直往外鑽,讓關鷺喘不過氣來。

她嚥下那股艱澀的窒息,恢復淡漠的語氣說:“我說了,手鐲已經不在我手上,我幫不了。”說完她就結束通話電話。

腳上傳來陣陣冰涼,關鷺低頭,發現自已正光腳站在客廳地板上,夜晚的溫度驟降,她才發現到自已的腳凍得僵硬。窗外的夜色黑暗,隱隱有雷電閃爍。

要下雨了呢,關鷺垂在身側纖細的右手有些微微顫抖。

震顫的毛病是在五年前那次變故後落下的後遺症,只要關鷺不刻意去回憶,發作的情況極少。今天李琴的電話,卻像是一把小刀,將關鷺心上剜開一小道口子,她的刻意壓抑失去作用,痛感穿越神經,直抵她的右手上。

關鷺左手壓著右手,試圖讓震顫減輕,但效果微弱。

她走到陽臺邊,撿起沙發上的毛毯披在肩上,用尚且活動自如的左手點燃一根菸。白色煙霧在黑夜中擴散,那張清麗的臉也被裹在其中,眉眼間的神采被抽離大半,木然地面向茫茫夜色。

後來,她不知道什麼時候窩在沙發裡睡著了,她做了一個很真實的夢。

夢裡是暴雨天,她被手腳捆綁丟在一輛麵包車上,嘴裡塞著布團,腦袋像被打過一樣昏沉鈍痛。她試圖求救,卻只能發出微弱的“嗚……嗚嗚”聲。麵包車行駛在夜色中,外面下著大雨,一道道閃電落在車的左前方遠處,伴隨著令人驚詫的雷鳴。

關鷺躺在麵包車後座,渾身沒力氣,無法動彈。前方駕駛位和副駕駛坐著兩個臉上有刀疤的男人。兩個男人毫不理會她的掙扎,自顧自說話。

開車的是個黃毛小子,開口抱怨:“李哥,早知道這麼個鬼天氣,就應該跟那孫子多要點,誰知道路上這麼難走!我要被雷劈到了,找他小子償命!”

叫李哥的男人不耐煩,抬手給了黃毛小子腦袋一巴掌,“你丫消停點!給我看好路。”

他回頭瞥了一眼關鷺,繼續說:“那小子家裡有錢,給了六十萬還不夠你造的嗎?他要把這女的拉到貢山地界,讓她自生自滅。沒見過這麼狠毒的弟弟,把姐姐往死裡坑……”

李哥看黃毛小子眼神迷離,又給他一巴掌,說:“給我精神點開車!老實把這活幹完!”

夢裡的關鷺感覺渾身冰冷,像溺水一樣被困住,無比絕望。

這個時候前方突然燈光大亮,關鷺眼前一片白光,接著就被撞擊的作用力猛的摜到右邊的車門上,右肩膀幾乎被撞碎了。

外面的暴雨透過碎裂的車窗灌進車裡,場面一時混亂不堪。關鷺意識模糊,肩膀劇痛,血順著胳膊流到地上。夢裡的疼痛感覺真實無比,關鷺只有力氣喘息,半點無法挪動。

似乎過了很久,關鷺感覺有個高大身影把自已從傾翻的麵包車裡拖抱出來,那個懷抱很有力。她睜不開眼,只依稀聽到他在說話:“看起來不像和她一起……副駕駛死了……右肩膀受傷,失血過多……警官進一步調查確認一下……”

關鷺意識飄忽,頭斜斜靠在男人的胸膛,昏迷前都是男人身上松木一般讓人沉靜安心的味道……

“咣!咣!咣!”

“開門!”

“關鷺!我知道你在家,趕緊給我開門!”

昏睡了一夜,關鷺被咣咣的敲門聲驚醒。她還沒有從昨晚那個真實的夢裡緩過來,從沙發上坐起,閉了閉眼。

外面敲門和喊聲還在繼續。

這個舊小區的房子隔音一般,這麼大的叫門聲,整棟樓的住戶估計都要來投訴她了。關鷺披上毯子,也不穿鞋了,光著腳去開門,看到了門外那張和她有幾分相似的臉。

此時站在門外的不是別人,正是她的好弟弟,關雲鵬。

幾年不見,她這個弟弟長高了,也長胖了,眉眼間有李琴和關白山的影子,而略略發胖的臉上都是藏不住的狠戾,狹長的眼睛像看仇人一樣,盯著關鷺。

他說:“終於捨得出來了,我的姐姐。”

關鷺看見他就下意識皺眉,她知道他是來要外婆那對翡翠鐲子的。只是不知道他居然能親自找來這裡,看來關白山惹出的事兒不小。

關鷺也沒和他兜圈子,“昨天我已經跟李琴說過了,手鐲不在我這裡。”

關雲鵬不信,好不容易來這麼一趟,他必須要拿到手鐲,“別騙人了,不在你這還能在鬼那?那可是外婆留給你的鐲子,你捨得賣?趕緊給我拿出來!”

關雲鵬眼睛往屋子裡瞥了瞥,看來只有她一個人住,這麼小個房子能藏住什麼?翻也要給他翻出來!

關鷺知道關雲鵬貪心,不見棺材一定不肯罷休,於是她說:“那對鐲子在外婆臨終前就交代過,要我捐贈給慈善機構,她過世那年我就已經捐出去了。”說著她從抽屜裡拿出捐贈證書,遞給關雲鵬。

“什麼?”關雲鵬心裡一咯噔。

他看著手裡的證書,“陽光救助基金會”他知道,是蘇市最大的慈善救助基金會。關雲鵬額頭上青筋暴露,這個死老太婆,居然搞這一出??

那對翡翠玉鐲成色絕佳,又有年代,放到現在的市場上,能拍賣個幾千萬,足夠解他現在的燃眉之急了,甚至還能讓他繼續當富家公子哥好幾年,居然就被這麼捐了?

“臥槽,你個娘們找死……”

關雲鵬怒不可遏,破口大罵,看著關鷺站在那,面無表情又清高的模樣,眼裡恨極,抬起右手就要衝關鷺的臉上摑去。

可是右手落下一半,就被一隻手截住。

緊接著,關雲鵬只覺得手臂一陣劇痛,身後的人影把他右手臂翻轉,轉身摁在了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