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銀庚安好,盛敏重又蒙上毯子,她不想與別人爭執,這是她自已的事情。

卡宴沒再多說,在她幾步遠的地方站下,看看那個小雪包,又看看彩石陣。

漫天風雪中,卡宴如一尊精美的雕像矗立。面如皓月,銀髮垂肩,青松般的身姿上狐裘落地,於這白茫茫的世界中,如此的靜謐孤獨。

他的心裡只裝過兩個人,銀修是他的精神領袖,那個人不在了,從此他就這樣孤獨的前行。後來盛敏出現了,他從此有了心之所向,渴望見到她,渴望感受她的氣息,可是又很怕這樣的獨處。因為這樣獨處換來的是分離後的更加孤獨。渴望又害怕,期待又自責。他終於明白什麼叫痛並快樂,他大在抵就是這樣的。

那四個猞猁人最終被處死了,拋到兩族的交界處,很快便被猞猁人拖走。是卡宴說服圖南,最終下了這樣的決心,並通令王城,從今以後摒棄這種習俗,並由輝騰負責宣傳文明思想。

做了這樣的決定,卡宴覺得自已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心上長長鬆了口氣,至少在盛敏面前,不會讓她想到那些血腥的畫面,眼裡不再厭惡、噁心。

“你別擔心,銀庚每天都在好轉,氣息越來越盛,他可是我大哥的孩子,天生強悍。”

盛敏在毯子下沒搭話,她覺得這樣卡宴就會離開了。

卡宴不但沒走,還蹲了下來,他解下斗篷蒙在頭上,遠遠看去,雪地上,隆起了兩個小包。

卡宴說起了王城目前的形勢,這幾天總有猞猁人來刺探,見到人就跑,一天不斷來擾,有幾處陷阱都被破壞了。

今年冬天比往年寒冷,生存更加艱難,從那些俘虜就能看出來。僥倖逃脫那個會向納達爾講述,狼族人如何的膀大腰圓身強體壯。人急了就會鋌而走險,卡宴擔心最近會有戰爭。他並不是畏戰,如今食物充足,雌性沒有損失,幼崽長得也好,再過幾年他們都是狼城的力量。

“二級獸人裡,好多家都添了小崽子,能吃飽,又得了崽子,這是多好的事呀,可是上了戰場,就會有人失去這樣的生活。”

卡宴嘆了口氣,望著陣石“而且他還在裡面,我們只有兩名一級,沒有把握呀!”

從前沒覺得人命有多珍貴,但當感受到生活的美好之後,就開始惜命了,卡宴覺得這甚至是種懦弱。

“我仔細想過你的話,如果世界真能變成你說的那樣多好。”

盛敏從斗篷下探出半張臉“你見過風嗎?沒有吧,可風吹動了我的毯子,它是真實存在的。”

卡宴略一思索,會然的點點頭“希望我能趕上那樣的生活。”

盛敏鼓勵他“你是那種生活的創造者。”

得了讚許,卡宴很開心,可還是自嘲道“在你眼裡,我們是不是特別蠢?”

盛敏揪開毯子看了他一眼,又放下來,不想回答。

“真的沒辦法回去你家鄉嗎?如果可以,真想跟你去一趟。”

盛敏還是沒答話。

卡宴便換了下一話題“我聽老人說,大陸的盡頭是海,那只是傳說,並沒有人到過,等到銀庚好了,春天時我們一起去找找。”

說到這個,盛敏似乎感興趣,又揪開了毯子

寒風中,兩人蹲坐在彩石陣外,陣石的溫度輻射過來,如同他們對未來世界的暢想,溫暖令人嚮往。

不知不覺就天南地北的聊了許久,日頭西斜,雪從片狀狀變成了砂粒。一個窩在斗篷下,有一搭沒一拱的接著話,一個直勾勾的邊說邊看。

這樣四下無人又能閒聊的機會不多。

可是生活總不會讓你肆意開心,吃西瓜汁濺在衣服上、新上腳的白鞋被踩了一腳。

多日沒動靜的彩石陣,突然閃爍了兩次,一張紙條飛了出來。

上面是歪七扭八的幾個字。

“老婆,黑天了,回家去,別到處與人說話。”

字,是他們專有的,這裡沒人認得。盛敏拿著紙條,又想罵人,又想笑,其實更想哭。

她努力靠近了點。平靜了下哽咽的聲嗓“銀庚,你好點了嗎,要是好點了,就再閃一下,我這就回去了。”

彩石果然閃了一下。盛敏笑著擦去了淚水。

手裡緊緊握著紙條,大聲道“那我回去了,明天再來。”

卡宴有點的失落,顯然,他們談話,銀庚不高興了。

以後的幾天,每天黃昏,彩石陣裡都會飛出一張紙條,字寫的越來越多,也越來越好。

圖南說的對,彩石陣的確有滋養身心的效果。起初的幾天,銀庚還是以狼形沉睡,隨著時間增多,他體內的力量開始覺醒增長,現在已經能很好的控制身體,武力也在快速恢復中。

這其間,並不是毫無知覺,因為戴著項鍊,他總能感覺盛敏的存在。那天大雪,正是銀庚醒來的那天。感受到空氣中有盛敏的氣息,她的氣息很淡很飄忽,似乎在瑟瑟發抖。同時又感受到卡宴的氣息,這讓他有些生氣。

當初來王城,因為身有殘疾,王城並不收留,是卡宴留下了他。後來,得知他是銀修的兒子,卡宴又以叔叔的身份自居。為了保護銀庚,王城裡只有區區幾人知道他身份,而且都發誓保守秘密。

卡宴沒叫過他侄子,他也沒打算當卡宴是叔叔,而且因為盛敏,他們還總是暗暗較勁。但除此外,卡宴的確是個不錯的人,為族人著想,也事事為他操心。好是好,但盛敏是他一人的,別人想都別想,也不知道大兒哪去了,怎麼沒貼身跟著媽媽。

每到黃昏便是銀庚最高興的時候,那時他的身體會醒來,精神也最好,能有更多的精力來感知石陣外的盛敏。

盛敏把王城裡的事講給他聽,他做為回應會叫陣石閃爍一下,如果是好笑的事就多閃幾下。如此過了幾天。

那晚銀庚告訴盛敏,再有三天他就可以出來了,現在甚至能知道盛敏衣服的顏色,他叫盛敏明天戴那頂白色兔毛的帽子,穿狐狸斗篷,他喜歡看。

為了第二天早點給銀庚看,夜裡盛敏就準備好了兔毛帽子,知道銀庚能感知他的樣貌,甚至還把做好不久的口紅拿了出來。

盛敏期待黃昏的到來,她要去見銀庚,赴她們的黃昏之約。

然而那天的約會沒有成行,猞猁人打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