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應該接受這點,接受他們的不同,不!不是他們的不同,自已才是那個外來者。她想到了昨晚,想到了炙熱雄渾的氣息,想到了自已慌亂的心跳。

差點就錯的離譜,真是荒唐至極!

盛敏坐起身,不禁摸上後頸,難怪會咬這裡,那是他們本能的行為。

盛敏不禁苦笑了下,說不出是什麼滋味,是痛苦是委屈?也說不上。躲在這裡幹什麼?是怕這個世界?是怕銀庚?還是怕自已這份不該有的心。

銀庚坐在大樹下,從懷裡取出那支石頭做的髮簪。盛敏說,玉,石之美者,她說這是玉簪。她總是喜歡送他東西,他卻什麼也沒給過她。

那時他偶爾會心慌,頸上的項鍊會變的灼熱。換那顆粉水晶時,小販說真愛無形,可他想把它變成圓形,那樣戴在盛敏的脖子上就不會硌著。

真愛是有形的!

一個在洞裡惆悵,另一個坐在樹下磨石頭。可憐的小黑趴在那餓的肚子咕咕叫。

日已偏斜,銀庚停止了手上的動作。生火做飯。

他不必每天吃飯,盛敏來了之後才開始每天吃飯,他從前吃的是食物,如今的叫飯,吃得開心時就想笑,他這一年沒有笑過。

盛敏不怎麼愛吃肉,他做了野菜湯,燒了只野生芋頭,做好了端到洞口。

等盛敏站到洞口時,銀庚已經不見了。她出了洞,走到灶前,看著空曠的大院子,心裡空空的。

銀庚只給她做了飯,小黑的飯還沒有著落,銀庚不能靠近羊,一靠近,羊就做要死狀。

盛敏擠了奶,坐在火上煮好,怕涼了,用泥瓦蓋蓋上。銀庚也喜歡喝羊奶,每次做他就站在旁邊,眼神殷切的盯著。

怕他不知道,盛敏還特意大聲說“小黑,你的口糧來了,快吃吧,香香的奶奶呢?”

說完聽著動靜,偌大的院子靜悄悄、空蕩蕩。

盛敏嘆了口氣,意識到自已做了傻事,銀庚的鼻子那麼靈,還用她特意提醒嗎?

天黑了,盛敏在洞裡點起了火。銀庚很少不在家,總在目之所及的地方,偶爾外出也會不放心的反覆叮囑,甚至會把她藏起來,所以她相信,他就在家裡的某個地方。

直到深夜銀庚也沒有出現,盛敏忍不住去院子裡看了好幾回,甚至壯著膽子走到領地邊。外面漆黑一片,她抱著小黑做伴,可是走了一會兒還是很怕,她又抱著小黑回來。

她在潭邊山洞裡待過兩次,那兩次都是因有危險去的,可她從沒害怕過,因為知道銀庚會回來接她,但今天她害怕了,銀庚沒說去了哪裡,也沒有叫她等他。

是她傷了他的心。

盛敏不禁想起她們初次見面的時候。她赤身躺在大石頭池子裡,然後在巨石旁看到了疲憊的銀庚。她不知道自已為什麼來到這個世界,又為什麼會遇到銀庚,好像他們出現在那裡是事先約好的。

她們從沒見過面,但偶爾卻覺得莫名的熟悉,有時甚至想不通,銀庚為什麼對她不離不棄,言聽計從。

洞內的柴火就要熄滅了,夜像是無盡長。盛敏望著晃動的影子發呆。銀庚是有什麼事情嗎?出去這麼久會不會有危險!又或者他是離家出走了?可這是他的家,要走也是她走啊!

盛敏緊抱著小黑。還好還有小黑,她們可以互相陪伴。

在驚懼與擔憂中,盛敏迷迷糊糊的閉上了眼睛,也許是因為抱著小黑的緣故,斷斷續續做起夢來。

小灰灰長得很快,吃了羊奶再沒拉肚子,皮毛也越來越好看,灰中泛著銀。長到四個月開始換牙,可那些牙不知是被它吃了,還是藏了起來,只有盛敏幫它拔的那兩顆留下了。

小灰灰雖然是個雄性,性格卻溫和,它不是寵物狗,沒有那麼長的毛髮,但不耽誤盛敏打扮它,扎小辮子、繫髮帶頭花。小灰灰特別聰明,像能聽懂人語一樣,盛敏高興時,就可勁撒嬌,因為知道那個人總是無限寵它,盛敏不高興時,它就默默待在一旁,毛乎乎的爪子搭在空蕩蕩的手心裡,無聲而長久的陪伴。

小灰灰還救過她的命。

她有過一個男朋友,是同一個科室的同事,他是大夫,她是護士,兩人偷偷好了一年。那年盛敏29歲,29歲對女人來講是心理的一道坎,她想在30歲這年把自已嫁出去。

然而往往事與願違。男大夫劈腿了,據說他得了痔瘡,去肛腸科看了一次大夫,陰差陽錯給他檢查的是個女大夫,從此兩人就好上了。

男大夫提出了分手,盛敏平靜的接受。可就在幾個月前,他們還談過結婚的事。也就在這時她發現自已懷孕了,世上的事就是這麼巧,想過要把這件事告訴男友,可是最終沒有開口,說了有什麼意思,一定是那些聽了讓人心寒的話,何苦再傷害自已一回,她還不是那種沒骨氣的要用一個受精卵來留住一個人。

她在醫院工作,在婦產科也輪職過,這樣的事見多了,只是沒想到有一天會落到自已身上。擺在她面前只有三條路,打掉、默默生下來、找前男友大哭大鬧。

她明白自已只有第一條路選,而且越早越好。

她高考成績一般,勉強學了本科護理,她其實對中醫也感興趣,但是成績那樣,有學上就行了。她家在小城市,工作不好找,畢了業她就去了南方。按揭買了一室的30平小房子。

為了這個房子,她節衣縮食,也沒有額外的社交花銷,加上父親幫襯,今年終於還完了貸款。她原本很開心,自已終於攢了點嫁妝……

分了也挺好的,總比將來離婚強,難受是肯定的,可她發現其實他們並不相愛,大概是到了年紀,總要找個男人結婚,僅此而已。可就算不愛至少還是氣憤的,那些因此而來的痛苦她還是要獨自承受。

如果藥流,妊娠一個月左右是最佳時機,盛敏就是在這時發現的。當知道肚子裡有一顆種子正在發芽時,心情就變得很奇怪,突然柔軟起來,走路、說話都是輕輕的,她也不知小心個什麼勁,明明是不能要的。她甚至想過辭職、搬走,找個地方生下來,可那樣對孩子對她都不公平。

這樣一猶豫就蹭過了日期。不知不覺已經到了七週,她請了幾天假,她是下午吃的藥,到了晚上開始流血,沒想過人能流出那麼多血,看著馬桶裡紅通通的一片,好像她殺了人,殺了因自已而未能來到世上的人。出血多,人也緊張,她後來暈了過去。

耳邊傳來嗚嗚的哭聲,也許是那沒成形的孩子在怨恨。是呀,她是罪人,沒有本事留下這個生命。她躺在沙發上,覺得自已會這樣死掉,死掉也行,父母離的遠,沒什麼朋友,不好不壞的那個前男友,只是她死了,小灰灰會不會餓死!

可她動不了了,意識越來越模糊。不知過了多久,感覺手心軟軟的,有什麼搭在她的掌心,後來又有什麼在溫熱的舔著掌心。

是小灰灰叫醒了她,又幫她叼來手機,求生的本能下,她撥通了120,小灰灰甚至把門都開啟了。別人上醫院都是親朋陪著,她只有小灰灰,急救車不讓帶寵物,她怕小灰灰跑丟了,只得鎖在家裡。

躺在擔架上,門關上那刻,她看到小灰灰哀傷的眼神,如果是人,它此時一定在流眼淚吧!

好想再抱一次小灰灰呀!好想說,小灰灰,媽媽好想你!

夢裡,盛敏抱著小黑,淚流滿面的伸開了掌心。

她說“小灰灰,來見媽媽一次吧,小灰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