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樹間樹影攢動,一位少年氣沖沖地拿著紙鳶,翻身跳下了樹。

然後和找來的元尋月裴淮玉碰了個正著。

見來者是兩個小豆丁,一個滿目警惕一個臉色不善,少年劍眉挑起,朗聲道。

“這個紙鳶是你們的嗎?”

少年看上去大了她們幾歲,面容還生得十分俊逸。

裴淮玉的臉色更不好了。

在外人前,都是元尋月充當對話角色,這會兒她謹慎道:“正是。請問可以歸還給我們嗎?”

“你們怎麼放的紙鳶?放到了我頭上?”

少年並沒有歸還給她,而是高高地拎起了那隻紙鳶,“可以是可以,但是我想先聽到道歉。”

元尋月並未猶豫,當真向他誠懇道了歉。

因為和裴淮玉手牽手的緣故,裴淮玉也被拉著被迫道了歉。

在少年注意不到的時候,裴淮玉臉色黑沉得能滴出水來。

少年對於她們的道歉態度很是受用,二話沒說,爽快地把紙鳶還了回去。

“你們兩個小姑娘,一直在後山玩不太安全,還是早些去找家人匯合吧。”他順便好心道。

許是兩人讓他想起了家中小妹,少年語氣禁不住一軟,變得像是哄孩子一樣。

元尋月越看他的眉眼越覺得眼熟。

一開始還不確定,眼下卻試著開口道:“敢問公子可與執金吾白大人之女白婉相識?”

少年眉眼間頃刻染上訝色,衝元尋月抱拳正色道:“正是家妹,不知淑女你是……?”

“我是白婉的同窗,我身邊這位也是。”

元尋月舒了口氣,看來沒猜錯。

衣袖下,裴淮玉忽然握緊了她的手。

元尋月回頭望去,正好看到她正極度不善地盯著少年。

察覺到元尋月的目光,她又迅速收起臉上的表情,變換成可憐兮兮看了回來。

元尋月給了個“不要輕舉妄動”的眼神。

少年聞言思索須臾,爽朗一笑道:“那想必淑女就是元小姐吧?家妹跟我提起過你,多謝你對家妹的照拂。”

“我名喚白瑞淵,元小姐,幸會!”

白瑞淵自報家門後,元尋月也規矩地回了個禮。

如此,就算是相識了。

“還不知元小姐身旁這位同窗是……?”

白瑞淵客氣道。

裴淮玉乾脆沒好氣地轉過了頭。

元尋月斟酌道:“這位是永平侯府的裴小姐,身患啞疾無法說話,還請公子多多擔待。”

白瑞淵惋惜道,“真是可惜,能早日治好就好了。”

裴淮玉懶得再聽兩人間繼續客套來客套去了,拿著紙鳶提腳就要走。

元尋月只好跟著走,“告辭了,白公子!”

不等白瑞淵回答,裴淮玉腳步突然加快,拉著元尋月如離弦之箭般逃離了桃花林。

出了桃花林,她才放慢腳步,元尋月累得掙脫了她的手,在原地拍著胸口不停地喘氣。

昏迷臥病在床兩日的身體,哪裡經得起這一通奔跑。

“你做什麼?又跑這麼快乾什麼?”

好不容易恢復了一點力氣,元尋月的聲音中染上了幾分不滿。

裴淮玉這才想起她的身體情況,心下愧疚又自責。

她想扶元尋月一把,被元尋月徑直掙開了手。

元尋月目不斜視,看不見她一樣,自已慢慢地向來時的方向走。

裴淮玉幾步追上去,又默默地扶住了元尋月。

元尋月再度掙開。

倔強的裴淮玉鍥而不捨地追過來扶住她。

這次元尋月沒有掙脫,由她扶著,又是好笑又是無奈道:“這是作甚?”

“卿卿,我不喜歡那個白瑞淵,”裴淮玉的聲音悶悶不樂,“第一面見他的時候就不喜歡。”

“你可不可以不要和他說話?”

元尋月頓感奇怪,“他與你無冤無仇……”

“我聽不見我聽不見!”裴淮玉將她的胳膊挽得更緊了,泫然欲泣,“你再提他,我就哭給你看!”

元尋月知她的小性子又上來了,只好依她,不提此人。

走著走著,懷中的銅鳩車抱久了愈發沉甸甸的,元尋月很快就胳膊發麻,有些抱不動了。

只是裴淮玉又是一手扶著她,又是另一隻手拖著那隻紙鳶,她也不好意思開口。

就在她決定咬咬牙帶回去的時候,懷裡突然一輕,原是裴淮玉把銅鳩車抱了回去。

“還是我來拿吧。”

元尋月猶豫道,“那你不會拿不過來嗎?實在不行的話,就把紙鳶給我吧?”

“沒關係的。”

裴淮玉搖搖頭,將紙鳶線圍在腰間收緊,讓紙鳶乖巧地伏在了後背上,這樣便騰出了一隻手抱銅鳩車。

兩人相互攙扶著,終於順利下了後山,回到了雲福寺中。

太師夫人和蓮兒不敢耽擱太久,上完了香便要去後山找兩人。

巧的是,正好與下山的兩人相遇。

“你們兩個玩得開心嗎?沒有遇到什麼危險吧?”

回府的馬車上,太師夫人心有餘悸地問道。

她仔細想想時忍不住暗罵自已太心大,居然放兩個孩子單獨上山玩。

“沒事的,阿孃,”元尋月道,“遇到了一位同窗的兄長,名喚白瑞淵。”

“白瑞淵?”

太師夫人不可置信地重複了一遍,“天底下竟有這麼巧的事?”

元尋月和裴淮玉雙雙不解其意地看了過去。

“實不相瞞,”太師夫人輕咳了一聲,“我聽聞那小子名聲不錯,不少世家都有考慮進自家女兒的夫婿人選呢。”

“我倒是認為,婚姻大事嘛,要再多考量考量……”

聽到此處,元尋月果斷出聲道:“阿孃!”

“於情於理,都不可當面議論女子婚事。”

太師夫人被元尋月一制止,困惑之下又浮現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及時停了這個話題。

她面上沒再說,內心隱隱的有些尷尬。

還好小大人一樣的女兒總是能提醒到她一些細枝末節的規矩,不然哪天她真要鬧出笑話了。

而在另一邊,裴淮玉於元尋月的掌心寫道,「太師夫人,是在籌謀你未來的婚事嗎?」

元尋月回道,「在什麼年齡就做什麼事,那些不是我們能夠決定的。」

裴淮玉收起手掌,結束了對話。

在元尋月看不到的地方,眸中湧動起了晦暗掙扎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