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白石語氣中帶有一絲落寞地說道:“你離開中坊,就說明你的目標不是褚家。”
他雖然年齡大了,仍保持著清晰的思路和對局勢的敏銳洞察。
很多事情他看的很清楚,畢竟幾十年的時間,一直勾心鬥角,任梟那點小九九沒有表露出則罷了,一但讓他抓住蛛絲馬跡,就很容易露出馬腳。
任梟索性也不再遮遮掩掩,直接回答道:“我的目標就是褚家。”
此話一出像一顆重磅炸彈,瞬間在屋內掀起波瀾。
褚家兄弟皆是一愣,氣氛突然緊張起來。
連同身後站著的三位龍頭,都將視線聚焦了過來,他們跟了褚家這麼多年,早已經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褚白石的神情卻未有多少波動,似乎早已預料到這一刻。
他輕輕嘆息,眼神複雜地看了一眼任梟。
“這是秦家的意思,還是東海的意思?”
褚白石想確認一件事,這件事關係到中江乃至以後聯邦內部的政治格局。
任梟從懷裡掏出那張名片,輕輕地放在桌子上,朝著前方推了過去,說道:“有什麼區別嗎?”
褚白石掃了眼桌上的名片,上面赫然寫著‘聯邦第51區監察部部長秦端’。
這張名片,同時吸引了褚家兄弟的目光。
褚書琛默然,而褚老三則一臉不善的盯著任梟。
褚白石並沒有被名片影響到自已的思緒,他輕撫鬍鬚,緩緩說道:“有,如果是秦家的意思,老朽可以讓,但如果是東海的意思,就不行。”
“你知道為什麼這麼多年,即便褚家在七號區裡被壓迫到這種境地,卻始終不退?”
任梟搖了搖頭,說道:“請褚爺指教。”
褚白石微微一笑,他從看到那張名片後心裡已經有了計較,此刻也放鬆了下來,說道:“在大局面前,任何一個家族都無關緊要,我們爭的從來不是一時之氣。”
“褚家在七號區敗了,也就敗了。這裡依然有馮、陳、衛。他們雖然不姓褚,可是卻也跟褚家沒有什麼區別。”
“但是,我們接受不了更高層次的認輸。”
褚白石伸出滿是褶皺的手,指了指上面,坦然道:“如果上面輸了,對於我們而言,才真的是滅頂之災。”
“如果是東海的意思,褚家不僅不會讓,更會拼死一搏,哪怕惡了秦家也在所不惜。”
褚白石的話,反倒讓任梟開始沉默起來,雖然他來的時候,秦端已經跟他說過這裡面複雜的情況,但褚白石的話反而更直觀的讓他感受到了這裡面的殘酷。
褚白石人老成精,知道什麼話說給什麼樣的人聽,對於任梟這種沒有政治層面認知的人來講,你跟他拐彎抹角,他未嘗聽得懂。
所以倒不如直言來的更加利索,如果是對秦端而言,有些話就不能說的太過明白。
雖然如此,但是褚白石依然沒有輕視任梟的想法。
見任梟沉默,褚白石接著發問:“如果褚家同意撤出七號區,接下來,你想怎麼辦?”
任梟剛要張嘴,心裡猛然一驚,隨後看向褚白石,暗罵一句“老狐狸!”
他差點著了褚白石的道,這個老不死的是想套他的話,但凡任梟說出後續打算,他絕對就能判斷出秦家到底是站在中江,還是站在北原那一方。
任梟越想越不對勁,自已好像一直在被別人牽著鼻子走?
他眉頭微皺,思忖了半晌,才終於舒緩開眉頭。
任梟放鬆了自已的心情,身後已經有點汗淋淋,他笑了起來,盯著褚白石,說道:“褚爺啊褚爺,人家說老而不死是為賊,這話真不錯。”
他總算反應過來,從一開始就落了褚白石的套。
他壓根不知道自已身份!一開始拿陳晨的身份說話,就是在摸自已的跟腳,讓自已以為,這一切都在這個老狐狸的掌握之中。
結果任梟順其自然的以為褚白石已經知道自已的目的,所以毫不保留的拖住了秦端。
“哈哈哈,哈哈哈。”
褚白石大笑起來,他指了指任梟,笑罵道:“小夥子,跟老人家鬥,你還嫩著點。”
場上情形急轉,除了褚書琛之外,在場眾人一個個都摸不著頭腦,搞不清這兩個人到底在打什麼啞謎。
想明白關鍵,任梟整個人輕鬆了起來,索性也不裝了,直言道:“褚爺,話既然到這了,咱們也別互相打啞謎。”
“褚家,肯定要走。”
褚白石收起笑容,雙眼凝視著任梟,問道:“就非得抓著褚家不放?”
任梟搖了搖頭,說道:“其實這事您早就心裡明白,現在不是我抓著褚家不放,而是隻有褚家最合適。”
“您別怪我說話難聽,現在這個局勢,褚家出局是早晚的問題,硬拼你們拼不過。”
“與其讓唐家把東城的地盤全部整合完成,倒不如現在體面的出局。”
褚青山聞言,頓時怒罵道:“你算什麼東西?也敢大言不慚讓我褚家出局?”
褚白石抬起手,制止了褚青山的暴怒,繼續凝視著任梟,說道:“你怎麼知道,我褚家就沒有後手?”
任梟再次搖了搖頭,篤定地說道:“有沒有後手有什麼關係?”
“褚爺,說好了開門見山,怎麼您還跟我打馬虎眼?。”任梟指了指褚青山,又反手指向後面的諸位龍頭,說道:“他們不管這裡面的道道,只為了爭一口氣,難道您也是?”
“今年年底聯邦就要進行新輪大選,錯過了這一次,北原又要等四年。”
“他們願意等?這次唐家背後擺明了站著的是整個北原,我想請問,你們馮、陳、褚、衛背後站著的是整個中江嗎?”
“中江有多少如過江之鯽般的小家族巴不得你們折在東海?你們看重聯邦的席位,是因為你們的手上本身就握著權柄。他們連個毛都沒有,他們也會像你們一樣看重聯邦的席位嗎?”
任梟的話如同利箭一般,直刺褚白石心頭,他沒想到這個年輕人竟然一點面子都不給,把四大家族的不堪如傷疤一般血淋淋的展示在眾人的面前。
“褚爺,今晚我為什麼會在這裡,唐家為什麼會出現在中坊您心裡清楚得很,中江想在唐家腹地插一根釘子,唐家想拔掉這顆眼中釘。”
“現在這顆釘子已經不堪重負,馬上要被唐家拔掉。這種情況下,馮、陳、褚、衛情同一家又如何?他們終究不是褚家!只有第三方勢力的介入,才能互相牽制,維持這個平衡!”
任梟話說到這,突然想起以前看的一本久遠的書《三國演義》,此刻的唐家就好比外戚,中江家族就如同朝中大臣。
現在外戚勢大,壓迫群臣,這些人沒有辦法只能外調軍閥入京。
想到這,任梟心裡有些好笑,不知道當年的袁紹引董卓進京也是這個打算吧。
畢竟董卓就跟現在的東海秦家一樣,表面上看都是中江(四世三公袁家)的門前故吏。
褚白石面色凝重,他知道任梟說的都是真的,可是那又如何?
褚家已經硬扛了這麼久,憑什麼任梟幾句話就讓褚家出局?即便是他背後站著的是秦家是51區又如何?
“老褚,這個年輕人說的對。”就在這時,一道低沉又渾厚的聲音從樓梯口傳來,成功吸引了在場眾人的目光。
所有人不約而同的望向樓梯口的方向。
一個大腹便便,手上捻著一串佛珠,油光滿面的胖老頭赫然出現在眾人眼中。
身後緊跟著兩個門生。
“馮三金?你來幹什麼?”褚白石驚訝的看向胖老頭,驚疑不定的問道。似乎對老者的貿然出現,感到意外。
來者正是西城馮家掌門人馮三金。
褚書琛見到來人身影,連忙起身,彎腰行禮,嘴裡恭敬地問候道:“馮爺!”
一側的褚青山同樣行禮問好。
“白天,下面人說有個小弟死在你們這,我擔心你們這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所以來看看。”
馮三金挪步到褚書琛的位置,褚書琛連忙引著在位子上坐下,而後畢恭畢敬的站在一旁。
“老褚,引秦家入場,這事兒也是你以前同意的,現在人來了,沒必要為難小輩。”馮三金看了眼任梟,又看了看桌子上的名片,率先開口規勸道。
“中江四大家族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即便褚家撤出七號區又如何?只要我們在,依然不落了褚家的面子。”
一旁褚青山再也忍不住,脫口而出然怒道:“好啊好啊,既然這樣,那乾脆馮家走好了,我們褚家接手你們馮家的地盤!”
褚青山話一出口,褚書琛頓時驚的一身冷汗,連忙開口喝罵道:“老三!住嘴!沒大沒小,趕緊道歉!”
跟著馮三金一同來的兩個門生,齊齊前踏一步,雙目冷盯著褚青山,同時喝道:“褚老三,你找死!?”
其實打話一出口,褚青山就後悔了,畢竟馮三金是馮家的七區掌門人,和褚白石是同輩的存在,怎麼著也輪不到自已一個小輩出言不遜。
褚白石重重地敲了敲柺杖,不悅地呵斥道:“老三,給馮爺道歉!”
“對不起,馮爺,年輕人年輕氣盛,得罪的地方,您老多多海涵。”褚青山見褚白石開口,只能不情不願的開口道了聲歉。
馮三金老神在在的坐在椅子上,臉上如同彌勒佛一般笑呵呵地說道:“沒事,沒事,年輕人嘛,不氣盛還叫什麼年輕人。”
說完,轉過頭看向褚白石,說道:“老褚,我知道你心裡不舒服,這樣吧,你開個口,什麼條件咱們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