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梟微微頷首,沒有否認。

既然陳晨能夠猜出他來到這裡的目的,這也表明七號區的局勢確實已經變得非常嚴峻。

唐家並沒有刻意遮掩他們的野心,北原的圖謀在七號區各大家族之中早就昭然若揭,所以就算隱瞞也無濟於事。

更何況,恐怕沒有人會認為,單憑任梟一個人,能在這一片混亂中掀起多大的波瀾。

見任梟沒有否認,陳晨並沒有多說什麼。

他走出櫃檯,繞過任梟,隨後來到旅店門口。

將外面的捲簾門一把拉了下來,又伸手取下了門上的風鈴,隨後將大門緊閉。

陳晨隨意的將風鈴仍在茶几上,而後一屁股坐在了單人沙發上,指著另一個沙發客氣道:“坐,聊聊唄?”

任梟也沒拒絕,在另一個沙發坐了下來,他也有些事情想問問這個久居第七號區東城的年輕人。

陳晨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一盒香菸,遞給任梟,問道:“來一根?”

任梟接過。

兩個人就這麼靠在沙發上,愜意的抽了起來。

陳晨眯著眼,平淡的說道:“配合你歸配合你,讓我送死那不可能。”

任梟吐出一口煙霧,說道:“怎麼?你很怕死嗎?”

陳晨微微一笑,反問道:“你不怕?”

任梟直言不諱的說:“怕。”

陳晨似乎對任梟這麼坦誠有點意外,他轉過頭看著任梟問道:“怕死你還來?”

任梟輕輕彈了彈菸灰,淡淡地說道:“七號區亂到什麼地步?”

陳晨搖了搖頭,說道:“跟亂沒關係。”

“哦?”

“這個地方,吃人。”

任梟輕笑了一下,才調侃道:“沒事,我肉硬。”

“只是你這麼細皮嫩肉的,咋沒被吃了?”

陳晨頓了頓,眼神中閃過一絲懷念和傷感,而後又狡黠的說道:“可能是因為我懂得怎麼樣在狼群中生存吧。”

任梟挑了挑眉,似乎對陳晨的話比較感興趣:“這麼說來,你有秘訣?”

“秘訣?”陳晨吐出一口菸圈,緩緩說道,“沒有什麼秘訣,只是在七號區,你得學會看人,更得學會看勢。你得比狼更狡猾,比狐狸更機智,比老鼠更猥瑣。”

任梟點了點頭,“你是個老手。”

“老不老手我不知道,”陳晨聳了聳肩,“但至少我還活著。”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任梟突然開口:“介紹下這裡的情況?”

陳晨猛地回頭,眼神犀利地盯著任梟,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

沉默片刻後他開口:“老王八蛋到底給了你什麼好處?我都說到這份上了,你還不打算走嗎?”

“有個我非來不可的價錢。”

陳晨盯了任梟好一會,見他表情始終沒有什麼變化,於是懸著的心終於死了。

他嘆了一口氣,狠狠地掐滅了菸頭,一臉生無可戀又無可奈何的樣子,狠聲罵了一句:“媽的,真是要錢不要命啊!”

“我本來覺得就這麼混下去挺好,沒人記得我,也沒人在乎我。”

“每天守著這家小旅館,累了就關門,餓了就吃飯,每天睡到自然醒。”

“結果你來了,什麼任務也不知道,上來就說讓我配合你?”

“這裡有什麼好?整天偷偷摸摸、擔驚受怕,做的都是見不得人的勾當,生怕哪天就被人做了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呢?”

“不是錢的事。”任梟揚起嘴角,打趣道:“你不也活得挺滋潤的嗎?”

陳晨苦笑了一下,回答道:“老兄,十個人裡面就我一個還活著呢!”

“算了,具體的我也不問了。規矩我懂,既然你不走,有需要我的地方,開口就行。”

就像陳晨說的,他怕死,很怕。

所以打任梟來的時候,他就是抗拒的,抗拒任梟打破了自已平靜的生活。

更抗拒把自已的性命交到一個陌生人手中,所以他才拐彎抹角的想打消任梟留在這裡的念頭。任梟聽懂了,但是他裝作沒聽懂。

陳晨知道他聽懂了,也知道他裝沒聽懂,但是他不能明說。

因為這是命,早在三年前就決定好的命。

任梟輕輕晃了晃腦袋,算是答應了。

他笑著對陳晨說:“你放心,我不是那種會讓你去送死的人,我自已還惜命得很呢。”

“我剛來這邊,對七號區的事情兩眼一抹黑,你手頭有沒有啥資料能讓我先看看,瞭解瞭解情況?”

陳晨瞪大了眼睛,驚訝地說:“你啥都不知道就敢闖進來?”

任梟摸了摸鼻子,尷尬的說:“秦端安排的緊,我連夜趕來的,他給的資料我還沒看。”

“你這有的話,我就兩份一起看看,順便比對一下情報。”

“我現在懷疑你真的不會讓我送死?”

陳晨一邊質疑一邊站起身,“跟我來吧。”

說完,他徑直朝著裡面走去。

任梟起身跟了上去,兩個人走到樓梯後面,他發現這裡竟然還有一扇門。

陳晨從懷裡掏出一把鑰匙,然後仔細分辨了一下,將緊鎖的門用鑰匙開啟。

一踏進門,任梟就驚訝的發現竟然別有洞天。

雖然那扇門在樓梯後面,從表面看只是一個三四平米左右大小,其實那只是一個小小拐角而已,從拐角的另一端延伸出去的空間,足足有二三十平米,竟然和旅店的大廳一般大小。

而且裡面密密麻麻的,擺滿的外骨骼裝甲和各種武器彈藥,讓人眼花繚亂。

任梟驚歎道:“嚯,你搞這麼多東西?不怕讓聯邦查抄啊?我記得禁槍令好像還沒撤銷呢吧?”

怪不得任梟驚訝,這些一看就是外面搞不到的好東西,別說那些武器彈藥了,外骨骼裝甲可是聯邦明令禁止的東西,基本上遇到一個查一個。

任梟身上這身還是因為當初秦端給編號備過案,才敢大搖大擺的穿著。

陳晨沒好氣地瞪了任梟一眼,說:“這些都是在聯邦備過案的東西,秦老王八蛋知道,自從我那些戰友死了之後,他也沒收繳,就乾脆留在這了。”

任梟突然明白了,他走到陳仁旁邊,拍了拍他的肩膀,很不好意思地說:“對不住啊兄弟,我提起了你的傷心事了。”

陳晨瞥了他一眼,語氣平靜的說道:“沒什麼對不住的。”

隨後話鋒一轉,問到:“七號區的情況複雜,裡面牽扯的地方很多,你想知道些什麼?”

“能知道的,最好都知道。”

陳晨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麼,他走到最裡面的一個箱子前,開始翻箱倒櫃。

一邊找一邊說道:“我先給你講講比較出名的勢力?這些基本上都是七號區人盡皆知的東西,你要是不知道,出去跟別人打交道容易漏了怯。至於其他的資料,我得找找。”

任梟斜靠在一邊,隨意的說道:“行,你先說說中江和北原吧。”

陳晨沒有停下,低著頭說道:“最早的時候,七號區這邊是沒有細分城區的,後來中江的人來了之後,方便分配地盤,給大概分了四大城區。咱們這是東城,也是現在七號區情況最複雜的地方。”

“情況複雜?”任梟好奇的問道。

陳晨沒有抬頭,一邊翻箱倒櫃一邊說道:“是。”

“你應該是從西城來的吧,剛才我看了一眼那輛三輪車,是西城‘順風車行’的人。”

“沒錯,從西城車站下的車。”

“嗯,中江的馮、陳、衛分別把控著西城、北城、南城......”

“這幾個地方,基本上就是一家獨霸的局面……”這時候,陳晨從裡面掏出一大摞檔案,然後站起來用力拍了拍,“所以那邊還算挺安穩的,最多就是底下的人誰也不服誰,偶爾會有點小打小鬧的摩擦。”

他走到任梟面前,把檔案遞過去,接著說:“東城這邊就不一樣了,這裡最早是褚家的地盤,當時中江是四大家族一起下場的。不過呢,後來北原進來之後,也不知道咋的,就認準了褚家的地盤,結果就是褚家被整的挺慘。而且褚家的殘餘勢力一直沒被徹底清掃。”

陳晨手指向下指了指,說道:“咱們這塊地界,就是褚家的地盤。”

“北原一直沒把褚家趕出去,導致偶爾這邊會鬧出一些動靜。”

任梟接過檔案,沒急著開啟,而是問:“這麼說,褚家還在垂死掙扎?”

陳晨一邊往門口走,一邊回答:“對,褚家畢竟也是老牌子了,當初七號區剛成立的時候,中江為了快速收攏殘局,從他們大本營沒少派人過來。”

兩人出了房間,陳晨鎖上門後,又補充說:“那時候,砸錢也砸得厲害,他們在這收攏了不少本地的勢力,什麼傭兵團、流浪者、小幫派等等。”

“所以雖然褚家被打的挺慘,但是依然還有一口氣,而且他們怎麼可能甘心就這麼灰頭土臉的走?”

“所以,也可以說,目前的七號區是一個五家爭霸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