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漸漸小了起來,這種變幻莫測的天氣來得急去得也快。

任梟與車伕海闊天空地閒聊了許久,這些生活在貧困邊緣的人們。

每日最大的消遣便是對世態炎涼發表不滿,一邊憤世嫉俗的指責著世道不公、同時又憧憬著自已有朝一日能夠乘風破浪,扶搖直上九萬里。

但是恰恰這些人,才反映了聯邦治下的民眾,他們能夠接受的底線在哪裡,所以任梟獲益良多。

“老闆,到嘞!”

車伕一個剎車,三輪車緩緩停下,他連忙跳下座位,給任梟拉開密封的簾子。

任梟下了車,抬起頭打量了一眼四周。

這是一條高樓林立的中心街。

但是。

高樓、破敗。

黑暗、霓虹。

本該毫不相關的詞彙,此刻卻又在這條中心街上完全融合在了一起。

彷彿所有的華麗和光亮只在表面之上,很難想象這是一個最近三四年裡剛剛新建的光復區。

大雨剛剛沖刷過整條街,可是這裡的空氣中依然瀰漫著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和似有似無的刺鼻的香水味。

‘橘子旅店’就在這條中心街上,整條街照映在昏暗的路燈之下,路面上的青石板隨處可見一些亂七八糟的垃圾。

儘管雨剛停下,但此刻路面上已開始陸續有人出現。

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雨似乎打斷了他們謀生的步伐,雨一停,他們便迫不及待地走了出來。

車伕湊了上來,點頭哈腰的小聲說道:“承蒙您關照嘞,老闆,300聯邦幣。”

任梟回過神,然後從兜裡拿出幾張聯邦幣,從中掏出五張聯邦幣遞給車伕,說道:“大晚上辛苦了。”

只在瞬間,幾道貪婪的目光投射過來,讓任梟感到一陣如芒在背的不適。

任梟不動聲色地掃視了一圈,注意到在昏暗的角落裡,有幾個身影靜靜地站立著,默默地注視著這邊。

雖然看不清表情,但任梟依然能感覺到這些人在蠢蠢欲動。

看到任梟這麼堂而皇之的掏出聯邦幣,車伕嚇了一跳,連忙側身遮擋了上來。

“哎喲喂,老闆嘞,怎麼就這麼掏出來嘞?”

車伕緊張地低聲提醒道:“這地方不安全,您得小心點兒嘞。錢這東西,最好藏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

任梟收回掃視的目光,微微一笑,表示理解,然後將剩下的聯邦幣重新塞回兜裡,只留下幾張車費遞了過去,感謝道:“多謝提醒,我會注意的。”

車伕環顧四周一圈,確認沒有引起更多人的注意,這才鬆了一口氣,接過車費客氣道:“承蒙您關照嘞老闆,您早點休息嘞。”

說罷,轉身上了三輪車,而後拿起旗子使勁揮舞了兩下,彷彿要把旗子上的雨水甩乾淨,又好像是在亮自已的身份。

隨著三輪車駛出街道,任梟注意到,剛才注視著這裡的人已經收回了目光,這才放心的走進旅店。

........

“叮鈴...鈴...鈴鈴”

隨著門被推開,門口傳來清脆的風鈴聲。

任梟走進旅店的大廳,大廳並不大,約莫也就在二三十平方左右。

最裡面是個通往樓上的樓梯,大門左邊緊靠著的是個櫃檯,櫃檯上有一個花盆,裡面種著一株小小的金桔,右邊則是兩個單人沙發和一個小茶几。

“你漏了財富,這可是會致命的。”

一個清晰而懶散的聲音從櫃檯內傳來。

任梟這才注意到,一個二十多歲的男子正坐在櫃檯裡,一手拿著一塊潔白的手帕,另一隻手則拿著一塊方形的玉牌,他正低頭專注地擦拭著。

“陳晨?”

聽到任梟叫出自已的名字,青年男子疑惑地抬起頭,扶了扶眼鏡,反問:“你認識我?”

任梟發現,這個人有些神似他之前看過的災變前的一部電影的男主角,似乎是叫‘鄭伊健’?

確認了男子的身份後,任梟伸手探入懷中,摸索出那張黑色名片,走上前去輕輕地放在桌子上。

他微笑著說:“看看這個。”

陳晨一邊擦拭著玉牌,一邊漫不經心地用餘光掃視了那張黑色的名片一眼。

“哦,秦老闆的人。”

任梟說道:“秦端告訴我,讓我進來後找一家名為橘子的旅店,說這是他精心安插的探子,就是你?”

陳晨放下手帕,將玉牌小心地戴在脖子上,然後收進衣服裡。

他站起來,打量了任梟一眼,輕描淡寫地說:“精心安插談不上,不過我們這一批確實只剩我一個活了下來。”

他伸出手,自我介紹道:“陳晨,原51區監察部下屬特遣隊成員。”

隨後,面無表情地補充了一句:“嗯,現在是隊長,因為其他人都已經不在了。”

任梟同樣伸出手,跟陳仁握了握,說道:“任梟,51區機動部隊上尉。”

沒錯,51區機動部隊,這就是秦端給他安排的全新的身份。

陳晨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似乎沒想到機動部隊的人會來到這裡,他收回手,輕笑一聲,說道:“你這形象可不像。”

任梟低頭打量了一下自已的穿著,整個人顯得風塵僕僕,他摸了摸鼻子,同樣笑了,說道:“出來的匆忙,沒辦法。也不敢大搖大擺的。”

陳晨沒有深究下去,只是問道:“這麼多年,除了我們以外,秦老闆沒安排過其他人過來。”

“那麼,你這次來,是有什麼指示?”

任梟聳了聳肩膀,說道:“沒有什麼指示,只是秦端說讓你配合我。

陳晨臉上閃過一絲詫異,不可置信的問道:“就這麼簡單?”

“就這麼簡單。”

陳晨想了一下,越琢磨越不對勁,他不怕有什麼任務,哪怕這個任務很艱難。但是就怕這種沒頭沒尾的任務。

在現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派個人來,傻子也知道秦端的目的。

但是這跟自已一個小嘍囉有啥關係?

啥任務也不說,就說讓自已配合,這跟把自已的命交給一個完全不認識的陌生人有什麼區別?

哪怕這個人是機動部隊的人。

再說了,天知道任梟是個什麼樣的人?萬一他是個瘋子,那自已豈不是要陪著他一起瘋?在七號區這個地界上,這跟找死有什麼區別?

“嘶!”

陳晨砸吧砸吧嘴,低聲狠狠罵了一句:“秦端這個王八蛋!”

聽到陳晨的咒罵,任梟差點笑出了聲,他頓時覺得這個人能處,敢罵秦端就說明到底不是那些只認上下級關係的頑固分子。

於是,任梟伸出大拇指,笑著贊同道:“沒錯,他就是個老王八蛋。”

陳晨看了任梟一眼,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笑意,顯然對任梟的“同仇敵愾”感到意外。

“算了,罵他也沒用。”

他嘆了口氣,語氣隨意的說道:“大佬,我大概也知道你來的目的,反正我這條命就交給你了,你可悠著點。”

聽到這話,倒是輪到任梟感到意外了,“怎麼?你知道?”

陳晨扶了扶鏡框,“唐家要對南城和北城動手的訊息,雖然算不上人盡皆知,但只要關注七號區風吹草動的人,基本上都知道。”

“你是為了這個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