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梟抬頭看向秦端,兩雙眼在煙霧繚繞中對視,“聯邦的意思呢?”
秦端吸了口煙,吐出一圈煙霧,說道:“聯邦的意思是,不管北原和中江誰贏誰輸,51區畢竟是東海聯合行省的地盤,放任他們這麼折騰不合適。而且時間久了,我們臉上也不好看。”
秦端笑了一聲,眼神深邃的說道:“可能中江和北原也被聯邦談話了吧,沒多久中江就派來了代表。不過他腦子可能壞掉了,想讓我砍掉北原伸進來的手。”
秦端的話中帶著一絲戲謔,“他們認為只要把唐家的手砍了,北原被掃出局。一切就塵埃落地,北原沒了南下的資本,即便是大選,也會被中江聯合其他派系絞殺。中江在東海也有了立足之地。”
“東海也可以穩定七號規劃區,雙贏的局面。”
任梟眉毛一挑,“北原的意思呢?”
秦端掐滅手中的香菸,隨意地說道:“北原的態度是讓我們不要插手,以免傷了兩家的和氣,讓貿易等各領域的合作受到影響。”
“他們會盡快搞定中江,到時候強強聯合,在聯邦裡爭一爭話語權。”
任梟嘖聲道:“打一巴掌給個甜棗,這是在威脅你啊?”
秦端不以為然的說道:“沒錯,有點威脅的意味。”
“不過呢,我們並不擔心。這次大選,我們握著一張關鍵性的選票,北原要想拿到席位,這張選票他就絕對不能錯過。”
“憑藉這張選票,北原也不會撕破臉,有氣也得自已吞下去。”
任梟聞言,略微輕鬆了一些,看來打生打死僅限北原和中江,至於東海一直都是中立的,甚至是兩方拉攏的物件,這就說明,這次任務並沒有很大的危險性。
那麼,就要看任梟怎麼樣在兩方勢力中周旋了。
“這麼說,你的想法就是,兩方都不得罪?”
秦端點點頭,說到道:“那是當然了,本身我們不想摻和,但是聯邦那邊有意見。再放任他們折騰,很有可能51區會被聯邦視為眼中釘,那就得不償失了。”
最後他又解釋了一句:“當然,雖然聯邦要求我們儘快搞定,但是具體怎麼玩,還是我們做主。”
“反正歸根結底就一個目標,保住北原,不讓我們經濟損失。搞定中江,不能讓中江對我們有隔閡。順便給聯邦一個交代。”
秦端說的輕鬆,但是任梟覺得,懷裡揣著的那張卡有點燙手,他有點後悔接這個活了。
任梟斟酌了半晌,也不知該怎麼開口,秦端彷彿看透了他的想法,開口解釋道:“如果我們明目張膽進去,無論北原也好,中江也罷,在七號規劃區裡的勢力都會死盯著。屆時可能會舉步維艱,他們不會放任任何一方率先接觸我們。”
秦端嘆了一口氣說道:“其他人我不放心,所以我想了很久,只有你最合適。”
“還有,你看看這個。”
秦端一邊說著一邊拉開抽屜,從裡面拿出一個黃色的牛皮紙檔案袋遞給任梟。
任梟好奇的接過檔案袋,在秦端淡然的眼神中拆開看了起來。
隨著時間的流逝,任梟原本平淡的臉色逐漸變得凝重,看到最後整個人都不自覺的微微顫抖起來,眼神內更是流露出複雜的神色。
有激動、憤怒,也有如釋重負和仇恨。
“我知道你一直在調查他們的下落,情報表明,這些人就在七號規劃區。”
任梟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努力想要平復內心的激盪,然而他那微微顫動的指尖卻不經意間洩露了他的真實情緒。
“看來,我不去不行。”
秦端並沒有順著他的話說下去,只是徑直闡述了自已的立場,他解釋道:“你知道,我不能直接出手。”
“你也清楚,我們這些人肩上承載的考量太過沉重。在你眼裡那份仇恨如泰山般巍峨,但是在秦家的視角里,他比鴻毛還要輕。哪怕死的是秦家的嫡系血脈,是我一母同胞的親弟弟。”
“秦家的人情債,不是一個小小的沙漠狐傭兵團能夠輕易償還的。”
“我希望你能夠理解我的苦衷。“
任梟默然點頭,他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這些事情秦巖早就教過他,不然他也不會一直跟著秦巖東奔西走做秦家的黑手套。
在這個大災變的時代,個體的生死早已超脫了個人的掌控範疇。
無論是平凡百姓,還是那些身居高位、手握重權的顯貴,每個人的生死都需有其相應的價值與意義。
比如秦巖,秦端的親弟弟,東部秦家的二公子。
他的死間接促成了51區的成立,更為秦家爭取到了對51區的絕對主權。
表面上秦家得了51區後就偃旗息鼓,但是真的必要的時候,依然能夠再次拿出來爭取利益。
還有就是,這筆賬,任梟終究是要清算的。
目前看來,時間到了。
“我不管秦巖是不是秦家的子弟,也不管跟你的關係。”
任梟頓了頓,隨後握緊了手中的檔案,繼續說道:“我只知道,死的是我哥。”
“是我妹妹。”
“是整個傭兵團,36條人命,是我的家人!”
任梟忘不掉十二年前的那個下午。
........
斷裂的牆壁如同野獸的獠牙,張牙舞爪地矗立在那裡;破碎的瓦礫散落一地,宛如歷史遺落的碎片,記錄著這場浩劫的每一個瞬間。
空氣中瀰漫著硝煙與死亡的氣息,更是讓人窒息。
一位年僅十二歲的少年孤獨地蜷縮著,懷裡抱著一個熟睡的女童,他那瘦弱的身軀被四周的殘垣斷壁襯托得愈發顯得渺小而無助。
少年的臉上佈滿了灰塵與淚痕,那雙本應充滿童真與好奇的眼睛裡,此刻卻滿是恐懼與絕望。
他的雙手緊緊抱住懷中的孩子,彷彿只有這樣才能找到一絲微弱的安全感。
“孩子,別怕……”秦巖輕聲說道。
他蹲下身子,試圖用溫柔的聲音安慰那位少年。
然而,這些話語卻像石沉大海一般,沒有激起任何波瀾。
少年的眼中卻彷彿只有無盡的黑暗與絕望,他的反應是如此的麻木與遲鈍,彷彿整個世界都已經崩塌,再也沒有什麼能夠觸動他的心靈。
那天,秦巖問他:“你有沒有想過以後長大了幹什麼?”
年幼的少年,抱著自已的妹妹操著稚嫩的聲音,他平靜地看著自已的妹妹,回道:“我們長不大。”
在這個被戰爭摧殘的世界裡,少年和女孩變得如此脆弱與無助,彷彿隨時都會被黑暗吞噬。
所以,秦巖決定帶他們走。
.......
十二歲的時候,秦巖問:“你有沒有什麼想做的事情?”
少年回:“我想給我爸爸媽媽打個電話。告訴他們我和妹妹還活著,而且過得很好。”
秦巖詫異的看著少年,臉上散發著一股莫名的色彩,以往少年從不談及自已父母,每當自已問起的時候迎來的總是沉默。
如今見少年主動提起,他不由驚喜的問道:“哦?你爸爸媽媽在哪裡?哥哥我幫你們找到他們!”
少年還沒有答話,他那八歲的妹妹天真的看著少年疑惑的問道:“哥哥,你不是說爸爸媽媽去世了嗎?”
.........
十三歲,秦巖說:“來來來,許個願吧。”
少年雙手合十,靜靜地站在蛋糕前,望著在黑暗中搖曳的微弱火光,輕輕地開口許願道:“我希望妹妹能健康快樂的長大,希望哥哥能永遠陪著我們。”
秦巖問道:“那你呢?”
少年說:“我希望不要再打仗了。”
秦巖摸著少年的頭髮,說道:“在這個世界上,總有一種力量能夠戰勝黑暗與絕望,我相信會出現一個人,他能帶領我們走向團結、繁榮。”
少年眼睛明亮的看著他,高興地問道:“真的嗎?”
秦巖輕輕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試圖用自已的行動來傳遞這份信念與希望。
他告訴少年:“不要放棄希望,因為未來是屬於那些相信它的人。”
這句話雖然簡單,但卻充滿了力量與溫暖。
它像一束光芒穿透了黑暗與絕望的陰霾,照亮了少年心中的每一個角落。
少年重重的點了點頭,狠狠地說道:“嗯!”
........
二十歲,秦巖躺在他的懷裡,鮮血不斷地從他的嘴角溢位,他的臉龐被炮彈爆炸後飛濺的砂礫所覆蓋,他說:“不要為我報仇。”
“你要記得,不要放棄希望,因為未來是屬於那些相信它的人。”
秦巖死在他的懷裡。
他起來,拼了命的尋找自已的妹妹,那是他最後的希望。
他找到了,只有一具冰冷的屍體,花季少女連最後一句話也沒有給他留下。
那天,秦巖死了,妹妹死了。
整個天空,下起大雨,天空似乎也在為這場悲劇哭泣。
秦家直屬的‘黑水’傭兵團36人,只活下來他一個。
那個少年,就是任梟。
他說不報仇,可是這仇怎麼能不報?
“無論如何,這些人必須死。”
秦端點點頭,並沒有拒絕,他說:“你放心去做,我說過,秦家的人情債不是一個小小傭兵團能夠償還。”
“同樣,他們也不會為了小小一個傭兵團,放棄秦家手中這張選票。”
“這是我能想到,唯一一個既不會讓你有生命危險,又能報仇的方式。這也是我讓你來的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