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方芸娘就醒了，她心裡惦記著她娘，睡也睡不安穩，做了一晚上不知所云的夢。
方芸娘輕手輕腳地下床踩著鞋子換好衣服，躡手躡腳地走到門口開啟門。
門外候著的丫鬟見到方芸娘出來，趕緊上前。方芸娘豎著食指在唇邊比了個“噓”，輕輕地關上門，提著裙子小跑地出了門，直奔隔壁院。
不同於他們院子的安靜，隔壁院子裡的動靜可是不小。
院子門大開著，有丫鬟提著裝著嘔吐物的桶往外走，瞧見方芸娘趕緊離遠了些。方芸娘快步跑進屋子裡，張氏正趴在床邊嘔吐，昨天晚上屋子裡的兩個丫鬟，一個端著水等著張氏吐完給她漱口，一個輕輕地拍著張氏的後背。
方芸娘走到丫鬟身邊，示意她讓開，她自已接替了給張氏拍背的位置，一下一下緩緩地給張氏順著後背。
張氏吐了幾次，都沒吐出東西，喘著氣挪起身子，讓丫鬟給她擦嘴、漱口。
方芸娘坐在床邊，雙手扶著張氏手臂和後背，讓她倚靠著自已。
張氏面色發青，漱過口後閉著眼睛大口大口地喘氣。這時外面進來一個丫鬟，端著藥碗徑直走了進來：“姨娘，這位夫人該吃藥了。”
方芸娘接過藥碗，藥的溫度正好，她將藥碗貼到張氏唇邊，喂她小口喝完。
張氏頭疼的厲害，反應也慢一拍，喝完藥才反應過來這裡不是尚書府，丫鬟們口中的姨娘也不是她。
張氏抬頭，目光在屋中梭巡，緩慢地轉了一圈後，才瞧見就坐在自已旁邊的方芸娘。
“我兒……”張氏顫巍巍的伸出手，搭在方芸孃的手背上，她這兩日吐的厲害，身子很虛，抬手這麼簡單的動作都要耗費她大半的力氣。
“娘……”方芸娘摟著張氏，紅著眼圈吧嗒吧嗒地往下落淚。
張氏伸手給方芸娘擦掉臉上的淚，喘著氣勸她：“不要哭，不吉利，大戶人家講究的多，不要在不經意間犯了忌諱，失了疼寵。”
方芸娘點頭應下：“娘放心，女兒有分寸。”
方芸娘雖然儘量把話說的順暢，不讓她娘聽出不對，但是終究跟她之前說話有些差別。張氏雖然聽出方芸娘說話聲音有些含糊，但是她昏迷的太早，不知道方芸娘舌頭受傷。方芸娘坐的角度也花了心思，只有半張臉朝著張氏，張氏也沒瞧見她紅腫的另外一邊臉頰。
張氏有些不舒服，她往裡挪了挪，往外推方芸娘：“我沒事了，你快回去，替我謝謝楊小將軍。”
楊正恩在軍中的職位是中郎將，是僅次於將軍的職位，所以很多人將其稱為“小將軍。”
方芸娘也不敢多待，擔心楊正恩醒過來看不到她，也擔心在這裡待久了，會被張氏看到自已臉上的傷，平白再惹了傷心：“娘您歇著，女兒走了，得閒了再來看您。”
張氏揮揮手，目送方芸娘離開。
方芸娘回去時，楊正恩還沒有醒。方芸娘剛剛見了張氏，心情好，心裡勁頭足。關上門也閒不住，自已拿著撣子這裡揮揮那裡撣撣，忙的不亦樂乎。
為了防止楊正恩醒了她不知道，她還時不時就掀開床簾去看看楊正恩醒了沒有。
好不容易等到楊正恩睜開眼，方芸娘馬上就換上了笑臉，掛起床簾挽起袖子擰乾毛巾給楊正恩擦臉擦手。
等到楊正恩目光清明後，方芸娘又伺候著他入廁，將夜壺提到外面交給下人，方芸娘又換了水和毛巾，給楊正恩擦身子。
楊正恩閉著眼睛，感受方芸娘在擦什麼部位。這段時間的針灸和藥浴確實有不錯的效果，之前方芸娘擦拭他身體，只有擦到右手手指的時候才有一點點感覺。現在身子也模模糊糊的有感覺了。
不管是方芸娘給他擦身還是按摩他的四肢，他都能感覺到。只是這些感覺像是隔著濛濛的霧，像是夢到的一般，感覺不太真實。
最讓他感覺開心的就是，以前入廁的時候很困難，他沒辦法自已用力，一遇到上火或者吃的不對，就容易上不出來，甚至還需要人幫忙摳出來。現在他多多少少能用點力，再也沒有過讓人用手幫忙摳的經歷。
這對他來說很重要，像是把丟在地上的尊嚴撿起來一部分，不至於讓自已過分難堪。
擦乾淨了身體，換衣服的時候，楊正恩睜眼，努力想抬著胳膊腿配合方芸娘穿衣服，只是除了右手和右胳膊抬起來，其他地方還是沒動靜。
所幸方芸娘伺候這幾個月已經習慣了，很利索地給楊正恩換好了衣服。
方芸娘把毛巾放到水盆裡，彎腰去端水盆的時候，楊正恩突然問她：“你剛才在忙什麼？”
“嗯？”方芸娘看看水裡的毛巾看看楊正恩，回道：“給你……擦身子……換衣服。”這些都是每日早上例行做的事，她不明白楊正恩怎麼突然問這個。
楊正恩看著方芸孃的頭髮上落的淡淡灰塵，抿了抿嘴，忽然問道：“你去隔壁院子收拾屋子了？”
楊正恩受傷後有段時間不願意見人，下令讓所有的下人不經允許都不許進房間。原本每天都有奴僕打掃房間和庭院，自打他下令後，就只有庭院每天打掃，屋子還是在迎方芸娘進院的那天才打掃了一回。
方芸娘來了以後，不知道之前的規矩，知道楊正恩不喜歡下人進來，也沒敢私自讓下人進來。只想著肯定是有人要進來打掃的，結果等啊等，等了半個月也沒等到下人進來打掃屋子。
而楊正恩和楊安似乎對此也習慣了，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表現，甚至沒有斥責下人的失職。
方芸娘受不了了，自已要了一套打掃的傢伙事，自已親自動手將屋子裡裡外外全都收拾了一遍，一直到屋子都亮亮堂堂，一點灰都沒有才呼了口氣。
隔壁院子是楊正恩以前練功用的，他不確定自已不讓下人收拾屋子後，是不是連隔壁屋子他們也都不收拾了。
若真是昨日張氏住進去，卻要方芸娘今日早早收拾屋子，那這些伺候的人也不用到將軍府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