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候不早了,先下山吧。”等閒也沒去看葉誠,直接招呼自己幾位弟子離開。

等葉誠回過神來,才發現只剩下他跟柳笑風了。柳笑風伸出食指點了點他,煞有介事道:“幸好我來得及時,不然你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那個等閒真那麼厲害?”葉誠有點不信——畢竟天外飛仙從無敗績,他自然有質疑的理由。

看著聚散不定的雲海,柳笑風點頭確認道:“他的劍法,當世第二不敢保證,但第三總歸是有的。現在的你,一成勝算都沒有。”

葉誠不服氣地撇撇嘴,他覺得柳笑風這話有點吹噓的成分在。他追問道:“你剛剛說他是當世第三,那第二是誰?”

柳笑風早就猜到葉誠要問什麼,還不等他說完就答道:“武當抱劍。”

得到的答案與心理預期並不一致,這讓葉誠有些挫敗——他原以為自己父親會是第二的

柳笑風環抱雙臂,搓了搓自己胳膊道:“走吧走吧,山頂太冷了。”

回去的路上,葉誠開口問道:“他的劍道是什麼?”

柳笑風白了他一眼,嫌棄道:“你不會自己去問他?”

“咱們要在這兒呆幾天?”葉誠可不是來遊山玩水的,他估摸著三司此刻應該已經在來的路上了——要是他們到了唐門發現自己不在,那後面調查的時候可不一定能使喚得動他們了

似乎是覺得這個問題有些棘手,柳笑風嘖了一聲答道:“看他心情。”

葉誠撇嘴道:“這話說的跟我想多留在這兒一樣。”

柳笑風輕呵一聲,不再言語。

來的路上葉誠注意到,儘管峨嵋有男弟子,但仍是陰盛陽衰——男女比例似乎有二八之大?!

“峨嵋不是隻收女弟子嗎?”葉誠這麼問道。

“以前是,等閒當了掌門後就開始收男弟子了。說是弟子,倒更像是打雜的。”

嘮著嘮著他們就到了地方

等入席後葉誠才發現飯桌上都是素菜——這麼來看,在飲食習慣上確實可以說一句佛道不分家了。

“粗茶淡飯,請多包涵。”說是這麼說,秦不惑臉上卻掛著一副“你愛吃不吃”的樣子。

萬幸葉誠有過跟著商隊一起出行的經歷,比較隨遇而安。正好他也餓了,就開始一筷子一筷子吃了起來

這不吃不要緊,一吃葉誠就發現不對勁了——他注意到除了安於初以外的峨嵋弟子都用一種嫌惡的眼神看著他?!

被那麼多人一起盯著,葉誠無奈地放下了筷子。他問道:“我怎麼了嗎?你們為什麼都看著我?”

秦不惑悻悻哼了一聲,扭過頭去不再看他;安於初倒是紅著臉偷偷瞄了葉誠幾眼,可當對上葉誠疑惑的視線她就低下頭扒飯;倒是林毓秀鄙視道:“虛偽!”

“我怎麼就虛偽了?”葉誠哭笑不得,她們總不能是看出自己不想多呆了吧?葉誠自問沒有露出任何馬腳,那麼她們口中的虛偽從何而談呢?他不否認自己是個虛偽之人,但沒來由地被人抨擊虛偽就像你正沉浸於某件事的時候突然被人打斷——雖然無奈但又不由自主地氣急敗壞。

也難怪葉誠那麼在意,畢竟虛偽是對虛偽之人最大的侮辱。

“你故意一小口一小口的吃,不就是為了在我們面前裝成一副文質彬彬的樣子嗎?除師傅以外的男人果然沒一個好東西!”林毓秀用一副看破紅塵的口吻說完還搖了搖頭。

不知道是明白自己並沒有露出馬腳還是覺得林毓秀這個說法可笑,葉誠忍俊不禁道:“我娘從小就教我飯要吃慢點,她教我的時候沒有考慮到閣下的看法那還真是希望您多包涵。”說完,葉誠還抱拳拱了拱手。

林毓秀被這話刺得面紅耳赤,她剛要開口只聽葉誠又說道:“但我想這應該不是我孃的問題,也不會是我的問題。如果我大口吃肉大口喝酒,閣下是不是又要說我毫無素質?承認吧,你只是討厭我。討厭我擊敗了你師姐,討厭我頂撞你師傅,討厭我做到了你做不到的事卻還一副遊刃有餘的樣子。”

葉誠的話似乎有著蠱惑的能力,林毓秀銀牙一咬,乾脆承認道:“對,我就是討厭你!”

“原來只是討厭我啊”葉誠極浮誇地抹了把額上未必存在的汗,然後坐下來悠然自得地繼續吃了起來。

林毓秀被葉誠這一舉動給整不會了。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她狠狠剜了葉誠一眼,跺了下腳就跑了

現在再面對峨嵋眾人的幾乎是想生吞活剝的目光,葉誠卻是一副穩坐釣魚臺的樣子了——這回他知道那些人為什麼這麼看自己了,因為把她們好姐妹說哭了。

“你這小子,有點意思”等閒朝葉誠笑了笑,起身離席。

葉誠也沒理等閒——不過說起來他還真想問問等閒究竟是怎麼教的徒弟,怎麼會教成這個樣子。一個個都奇奇怪怪的。

正這麼想著的時候,葉誠問到一股異香傳來——那味道像是熟透了的果香,也像是剛開苞的花蕊;既有雨過天晴的清爽,也有碩果累累的厚重。各種果香混合在一起,就這麼從他的鼻尖沁入心脾

柳笑風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下了筷子。他雙眼放光,喉結上下滾動道:“你終於肯把它拿出來了?”

葉誠這才注意到等閒已經抱著一個罈子出來了,而這泥封都攔不住的異香,正是從罈子裡傳出來的。

“師傅!”

秦不惑不知道是著急還是不滿,但等閒大手一揮,認真道:“你們女子,最多一杯。”

葉誠不是很懂這話的邏輯在哪兒,但他沒想到的是這牛頭不對馬嘴的回答還真讓秦不惑消停了下來。

等閒倒了一小碗,讓弟子們自己勻。然後朝葉誠問道:“喝點?”

葉誠點了點頭——他其實是不嗜酒的,這點對比旁邊急得跟猴子一樣抓耳撓腮的柳笑風就可以看出來。一是好奇心驅使,二是確實被這個酒香勾起了饞蟲

柳笑風拍著桌子問道:“我呢?那我呢?喂!”

“你?你喝了我一罈我還沒找你算賬,等下輩子吧”等閒眯了一口,咂巴了一下嘴,十分享受。

柳笑風眼巴巴望著還沒喝的葉誠,眼裡情感近乎哀求。

葉誠硬著頭皮朝等閒問道:“我可以再賒一杯嗎?”

等閒看了看葉誠,搖頭道:“你會後悔的”

葉誠將杯子遞給柳笑風,得到的卻是一句輕飄飄的“好小子,我果然沒看錯你!”

等葉誠接過第二杯,看著除他以外所有人都滿臉享受的樣子他就覺得事情有點不對勁了——這別是加了什麼不好的東西吧?

他輕輕用舌尖舔了一點,只覺得天翻地覆

奇妙的果香在舌尖炸開繼而蔓延到整個口腔。香,甜,辣,酸,澀五味依次遞進,但又井水不犯河水。葉誠從來沒有喝過這麼妙的酒,趕緊問道:“這是什麼酒?怎麼釀的?”

“這叫猴兒酒,也叫百果酒。猴子們釀的。這酒算是酒中之最,各地都有猴子酒,但總歸沒有峨眉的好喝。”回答葉誠的是正閉著眼睛回味那一小杯的柳笑風。

葉誠戀戀不捨地看了眼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空了的酒杯,又咂巴了一下嘴。他認真道:“我可以跟你弟子斟茶道歉”

等閒自然也看得出他的意思,反問道:“你想再喝?”

葉誠坦然點頭。

“還是算了吧,任何人都只能喝三杯。我勸你最好別一次都喝完了。”柳笑風似乎也知道吃人嘴軟的這個道理,一反常態地給葉誠解答起所有問題。

“那你怎麼喝了一罈?”葉誠反問道。

“他跟我打了個賭,我輸了。”這回說話的是等閒。

葉誠掐著柳笑風的脖子左右搖晃道:“你給我吐出來!”柳笑風也極為配合地伸長舌頭翻起了白眼

這番孩子氣的舉動讓鬧劇帶來的那點沉重灰飛煙滅。

等閒朝秦不惑吩咐道:“給那丫頭帶點飯菜。真是的,吵架也不知道吃飽了再吵”說完這話,這位峨嵋掌門搖頭失笑。

“飯也吃了,酒也喝了,該辦正事了。你說呢?老柳。”

正跟葉誠玩鬧的柳笑風突然正襟危坐,他看了葉誠一眼,點頭答道:“我知道了。”

“你之前問過我,來峨嵋所為何事。我現在就告訴你,無垢劍法第六式金頂撥雲,就是你爺爺當年在峨嵋金頂所悟!”

“什麼,什麼意思?”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喝了酒,葉誠思緒變得有些遲緩。

“你得跟他打一場,他才能讓你在金頂看日出”

如果不是柳笑風的語氣嚴肅,葉誠都以為他在開玩笑——說自己勝算不到一成的也是他,說要打一場的也是他。

“你不用多想,用盡渾身解數撐到日出!萬萬不可輕敵,好自為之”

前面倒還好,這最後一個好自為之是怎麼回事?還有不要用憐憫的目光看我啊

葉誠頭疼的同時也有些興奮——這一架,必須打!正好也可以看看自己跟一流高手的差距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