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璀璨,夜空晴朗。

森林與河岸交界,有一片平坦的開闊地帶。

地面上,鵝卵石圓潤光滑,緊密排列成宏大的圓形祭壇。

環繞祭壇,我和族人雙手交疊胸口、肅穆而立,臉上寫滿期待。

眼前,一座黃土夯實的祭臺矗立在祭壇中央,孤傲而莊嚴。

祭臺四方三層,逐層向上收窄,每層以條石砌成的臺階相連。

每層祭臺的四個角落上,篝火翻騰跳躍,夾雜著火星向上翻卷,舔舐夜空、噼啪作響。

火光映照出石碑上的古老秘密,也照亮了我們虔誠的面龐。

祭臺頂部,矗立著一塊高大的黑色石碑,上面刻滿歲月侵蝕的符號。

隨著古老的韻律,三位祭司吟唱低沉的咒語,圍繞石碑手舞足蹈。

他們金黃的羽冠在夜風中搖曳,素色的亞麻長袍在節奏中飄揚。

忽然,半空轟鳴,一道耀眼的光芒撕裂星空、劃破黑暗。

天空的裂縫裡,一道白光呼嘯而降,直直地落在祭臺之上。

它亮得無法直視,照亮整個祭臺,也照亮我們這些跪拜著的身影。

光芒消散,一個高大的身影現身。

只見,他頭戴高聳的冠冕,身著雪白的長袍,手持一柄鋒利的巨斧,泛出清冷的寒光。

他緩緩轉身,目光掃過跪拜的我們,眼中滿是審視,還有一絲讓人捉摸不透的憐憫。

我暗自心想:這位神明,會是我們期盼已久的救贖者嗎?

“人類啊”,許久,他終於打破夜的寂靜,聲音如雷鳴般低沉,充滿力量。

“我跨越時空,前來此地,親耳聆聽你們的呼喚。”

周圍,祭司和族人們都不敢抬頭,敬畏寫滿匍匐在地的臉上。

此時,祭臺四周的篝火突然升騰,火焰由金黃變成幽藍。

就在我們滿懷期待時,高大的神明猛地臉色一變,眼神變得冷冽。

他舉起巨斧,神色驟變,聲音中帶著不容置疑的怒吼:‘你們的祈求,我無法應允!”

在那震撼的瞬間,空氣彷彿凝固。

這句話如同晴天霹靂,立刻擊碎了所有人的希望與幻想。

我們跪拜的身影,在幽藍色的火焰下,顯得虔誠而渺小。

“為什麼?”人群中忽然響起一個稚嫩的聲音,充滿顫抖與不解。

那是一個勇敢的靈魂,敢於直面神秘與未知,敢於問出我們心中的疑惑。

在那一刻,高大的神明目光變得深邃,好像在思考,又彷彿在回憶。

他依然高舉巨斧,緩緩開口,聲音中帶著難以言喻的滄桑:“每次祈求,都會付出代價。”

這句話,如同一記重錘,敲擊在每個人的心靈深處。

我們這才意識到,祈求都可能帶來無法預料的後果,而且需要承擔代價。

一位年邁的祭司勇敢站起,聲音顫抖卻堅定:“我們以人類之名,以虔誠之心,再次請求您的指引!”

這次,高大的神明沉默了很久。

終於,他放下巨斧,目光變得溫和。

“人類啊”,他緩緩說道:“你們的祈求,我雖無法直接應允,但我已看到你們的虔誠。你們所求的指引,其實早已存在你們自已心中。智慧和勇氣,才是你們最寶貴的財富。”

他繼續沉默,似乎在權衡,又似乎在擔心。

“我已決定,賜予你們知識,讓你們獲得更多的智慧。未來面對困難,不要放棄勇氣。你們能依靠的,只有你們自已。但是,在這之前,我要先解決一個,絕不應出現在此地的異類。”

神明高高在上,目光忽然變得犀利,穿透篝火的光亮,定格在我身上。

我渾身顫抖,恐懼萬分。

在族人們驚恐的叫喊中,神明雷霆怒吼,舉起巨斧一躍而起,對我劈頭砍下。

這一刻,時間彷彿停止。

我本能地向一旁翻滾,驚險地躲開這致命一擊。

只聽“轟”的一聲,巨斧重重地劈在我剛才站立的地面上。

巨斧砸中的地面轟然崩塌,裂縫向四面八方迅速延伸。

大地震撼,塵土飛揚。

祭臺四角,篝火強烈搖晃。

火光忽明忽暗,映照出祭司和族人們的驚恐。

我在驚恐中向後躲避,卻一腳踏空,仰面跌入無盡的深淵。

“嘣”的一聲,額頭撞上車窗。

原來,只是一場夢。

于飛揉揉額頭,又揉揉太陽穴。

河岸、森林、開闊地、祭臺、石碑、篝火、祭司、族人、神明...

這是夢嗎?為什麼每個細節,都記得清清楚楚?

這不是夢嗎?為什麼那個神明,看起來那麼像個“外星人”?

想完這些,身材高大的他挺直腰板,舒展久坐後的僵硬脊背。

坐在最後一排,他抬頭,車內的景象盡收眼底。

中間,一位馬尾辮的齊劉海女生挨著自已,她雙手抱胸,正低頭酣睡。

右邊,一位圓寸頭的眼鏡小哥握著手機,正指揮他的英雄大殺四方。

中間一排,坐了兩人。

右邊,一位飛機頭的清瘦小哥舉著相機,正不停抓拍窗外美景。

左邊,一位齊耳短髮的女生望著窗外發呆,思緒飄向遠方。

前排副駕,一個西瓜頭的胖胖小哥頂著頭戴耳機,倒在靠背呼呼大睡。

主駕駛位上,校車隊的專職司機專心操控方向盤,帶著小隊6人向前飛馳。

原來,沒人注意自已剛才的尷尬。

于飛撇撇嘴,視線轉向窗外。

天空湛藍,白雲流淌。

晨曦緩緩散去,空氣逐漸澈澈透明。

遠處,丘陵草木蔥蘢、綿延起伏,好似龍脊蜿蜒。

陽光刺破雲層,一道道地灑在前方山頂,染成一片金黃。

山下,村落清新別緻、寧靜祥和。

青翠交替掩映,傳統的白牆黑瓦,現代的玻璃幕牆,房屋在田邊錯落有致。

近處,稻田鋪展開來,偶爾可以看到農民在辛勤勞作。

稻苗隨風起伏,微風吹過,蕩起一層層綠色的波浪。

路旁,行道樹的樹冠在頭頂交織,形成一道道天然的拱門。

穿透葉片間的縫隙,偶爾有幾束陽光灑在路面,留下斑駁的光影。

好一幅風光旖旎的田園風光。

他心想:最近,我為了畢業設計,看一堆古代宗教文獻。這怕是用力過猛,走火入魔了吧?不然,誰做夢有那麼多細節,醒了還記得那麼清楚!

于飛又撇撇嘴,從隨身雙肩包裡,掏出一本黑色皮面筆記本。

這是他的“考察筆記”。

有些磨損的卷邊,見證了大二以來,5次田野考古裡的見聞和感想。

趁著印象深刻,他抽出夾層裡的鉛筆,開啟筆記本,翻開新的一頁,一筆一劃勾勒夢中的場景。

“嗯...森林...河岸...石碑...祭臺...篝火....祭司...原來師兄也會素描,畫的不錯!”

耳邊傳來女生的表揚,她清澈圓潤的嗓音裡,帶著疑惑發問:“中間這個人高馬大的是誰?大祭司嗎?”

于飛專注著手裡的素描,沒有抬頭,不假思索回答:“這是一位有力量、有思想的大BOSS。他可能是大祭司,甚至可能是...神明。”話音剛落,他剛好畫完最後一筆。

然後,他在素描下方的空白處,鄭重地寫下一句話。

“未來面對困難,不要放棄勇氣。你們能依靠的,只有你們自已”。

最後,他在落款簽上了“于飛”,以及日期“2024年7月8日”。

旁邊的女生若有所思,古靈精怪地再問:”哦...師兄剛才做夢了吧?這是夢裡看到的場景嗎?我也做夢了,夢到我們在三星堆有重大成果,並且順利完成了任務。”

于飛側頭,微笑著好奇提問:“王靈,你在法醫學念大二的時候,又考了我們考古學專業。我們專業和學醫一樣很累,忙得過來嗎?”

“師兄看過我的報名表是吧?”她的眼裡閃過了一絲陰霾,但是依然笑嘻嘻地回答:“學法醫是父母之命,學考古才是我自已的選擇。”

于飛不再多問,只是報以微笑。

談話間,小隊繼續前進,

不久,車輛駛下高速收費站。

路過”三星堆博物館“正門,于飛注意到,車上所有人都轉頭看向了博物館方向。

他看到了大家清澈的眼神裡面,裝滿了期待。

很快,地面專用停車場,車已停穩。

于飛第二個跳出車門,伸了一個結結實實的懶腰,拉伸自已僵直的後背。

一個半小時車程,總算到了。

他動作麻利地開啟後備箱,幫大家取下塞得滿滿當當的行李。

在博物館“外聯處”小哥的引導下,大家拖著行李,整齊有序地離開停車場出口。

他們身穿學校統一配發的T恤,背後印著“穿越時空、聯合探索”八個藝術字。

于飛注意到,他們一路上吸引了不少遊客的羨慕眼光。

但是,他並不在意這些關注,心思早就飛到了2公里外的“三星堆遺址基地”。

行李暫存接待室,大家稍作休息,然後在“外聯處”小哥的帶領下進入“三星堆遺址考古發掘(2024)啟動儀式”,坐在臺下觀眾席第三排。

學術報告廳,座無虛席。

主持人介紹,來自國家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省文物考古研究院、三星堆研究院,以及17所考古及文博類專業大學的有關領導,學生代表300餘人到場參會。

于飛不太喜歡“形式”大於“內容”的場合。

但是場面需要,他應該按計劃作為學生代表上臺發言。

臺上,提前兩天到達的白冰教授熱情地擁抱了于飛。

他有點受寵若驚,然後按照提前背好的發言稿,完成了自已的任務。

發言過後,于飛回到自已的座位,他對臺上的流程不再關心。

他從揹包裡掏出了那本考察筆記,翻到上午畫好的那一頁。

于飛皺起了眉頭,心想:這個祭臺怎麼看著很眼熟?

座位前的摺疊桌,放著一本今天的會議手冊。

封底,就是“三星堆祭祀臺”的實景照片。

“三星堆祭祀臺”四方三層,臺上矗立著青銅大立人塑像。

四方象徵春夏秋冬,三層代表天人地。

方形祭臺與下面圓形的“祭祀廣場”相呼應,象徵“天圓地方”。

筆記本上的祭臺,也是四方三層。

中間那位高大的神明,和青銅大立人塑像是那麼的。

只不過,夢裡的神明拿著那把巨斧,青銅大立人手裡卻沒拿東西。

于飛眉頭皺得更緊,心想:不對,我只是以前見過“三星堆祭祀臺”,今天在夢裡聯動了一下吧?不然,怎麼會那麼巧?

總算,會議結束。

于飛覺得頭暈腦脹,揹著包走出學術報告廳,一個人到玉蟾湖邊透透氣。

不遠之外,他發現兩個小孩正在湖邊打鬧。

他大聲喝止:”注意安全,不要在岸邊打鬧!”

不起任何作用。

這時,小女孩喊了一聲“還給我!”

然後,她把背對湖面的小男孩,一把推進了湖裡。

小男孩在後仰中,驚恐地抓住了面前小女孩的衣領。

兩人,最終一同落水。

于飛沒有任何猶豫,馬上把手機放在地面,脫下腳上的運動鞋。

小跑幾步後,一個猛子扎入兩個孩子的落水點。

很快,于飛的一隻胳膊托起最近的孩子,單臂游回岸邊。

岸邊的群眾連忙把小女孩抱上岸。

回頭,于飛找到了另一個小男孩。

迴游途中,他聽到“咚”、“咚”兩聲,又有人下水。

于飛覺得不太對勁:明明是夏天,今天這水怎麼這麼冰?

他的身體突然僵直,仰面沉入水裡。

“完了,誰能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