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邦俊幾人雖然不知道陸延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卻是不敢怠慢,著急忙慌地回去召集部眾。

當然,他們手下兵丁不過數百,想要湊齊一萬兵馬,那只有調遣借來計程車卒了。

但這些人既然是借來的,那湊數還成,想要讓他們出動,那便是另外的說法了。

李邦俊等人只能忍痛再次掏了銀子,這才讓各衛所的千總答應帶兵出征。

這日,西安南門校場上旗番招展。

李邦俊幾人難得的換了全甲,騎著戰馬。身後是上萬軍士,倒也顯得威風凜凜。

他們為了裝門面,還把倉庫裡已經積灰的甲冑搬了出來。

當然,這些東西也被他們倒賣的差不多了,每人也就剩下一兩百副,好歹給前面的人換上,顯得不那麼磕磣。

等了有半個時辰,前面三衛的親兵還能堅持。

但後面的軍士顯然就受不了了,一開始是小聲議論,而後聲音漸漸大了。

甚至許多人直接一屁股坐在校場上,就開始抱怨起來。

他們罵得自然就是陸延這個擺譜的三邊總督了。

李邦俊皺著眉頭,正讓人下去壓制。

姜磐撩了撩頭盔,抹了一把汗。

雖然天氣並不算熱,但戴著全甲站了這麼久,還是捂出了一頭的汗。

“邦俊,你就別管了,倒是也讓陸繼之看看,咱們也不是沒有脾氣的!”

“這軍隊可是在咱們手中,要是咱們不配合,他陸繼之可什麼都辦不成!”

李邦俊皺起眉頭,“這不好吧!”

袁石撩著盔甲上火紅的流蘇,“邦俊,此一時彼一時啊,之前咱們的把柄捏在陸繼之手中,但現在,可是咱們捏著他的把柄。”

姜磐嘿嘿一笑:“老袁說得對,他陸繼之身為三邊總督,這乾州出現流賊,他可比咱們更急啊!”

“這剿賊之事,若是出了差池,第一個吃掛落的便是他陸繼之!”

“而咱們想要動一些手腳,那還不容易!”

“他陸繼之若是識趣,那就該對咱們客客氣氣的!”

袁石擺擺手:“陸延怎麼說也是當朝狀元,讀書人的面子還是要給的,你可別過分了!”

“你放心好了,我曉得分寸!”姜磐嘿了一聲。

便在幾人議論之時,忽聽一聲急促的號角。

隨之便是一陣馬蹄聲響,幾十騎捲進轅門。

在一眾護衛之中,陸延身騎白馬,一身銀甲銀盔,倒映著寒光。

而再之後,是上千軍士小跑著緊隨其後。

他們小跑之中,卻是絲毫不亂,整齊如一,進了轅門,便是快速散開,上千人馬肅立,竟是人不語,馬不嘶。

校場上,詭異的安靜下來。

西安軍士的陣容散亂,甚至一些人還坐在地上,或是三五成群,呆呆地望著肅立在轅門口的精銳之師。

袁石反應最快,他翻身下馬,上前拜倒,“末將西安左衛指揮袁石叩見督撫!”

李邦俊暗罵這廝奸詐,也和姜磐連忙翻身下馬,上前見禮。

“末將西安前衛指揮姜磐叩見督撫!”

“末將西安後衛指揮李邦俊叩見督撫!”

緊接著,便是一眾千總、百戶,以及眾多士兵。

陸延微笑著虛扶一把:“諸位鎮守西安多年,護一方平安,可都是大明的基石,切不必多禮。”

李邦俊笑得有些尷尬,之前臨潼發生民變,他們可都沒有出兵,可擔不上這誇讚。

陸延拍了拍他的肩膀,登上點將臺。

陸延環視全場,自然看到那些散亂的陣容,亂糟糟的三五成群。這些士卒不但只著一件單衣,全無甲冑,便是身子骨也是單薄得可憐,活像是難民一般!

陸延走南闖北,也沒少和衛所兵打交道。

知道這些底層的軍戶日子艱難,受盡軍官的盤剝。

但像如此情況,卻也是罕見。

陸延又哪裡不知道這些人玩的什麼把戲!

陸延長吸了口氣,高聲道:“我既然當了這三邊總督,奉命剿賊。”

“本官上任,首先要曉諭全軍的將令,那便是有功必賞,有過必罰,令出如山,有令必行!”

“立下功勞的,本官絕對不會吝嗇賞賜,更不會強佔了功勞。”

“而相應的,有過必罰,對於那些有令不依,有令不行的,那就別怪我不講情面了!”

臺下計程車兵稀稀拉拉地應和著,在他們眼中,陸延就和那些只會誇誇其談的文官沒什麼差別。

只有那些軍官應得十分大聲。

李邦俊三人對視一眼,各懷心事。

誓師之後,次日立即開拔。

上萬大軍迤邐而行,行不過半日,那些湊數計程車卒很快不支,一個個推諉不前,甚至有的躺在地上不走了。

拖拖拉拉的,一天才走了二十里地。

連續三日皆是如此,反而一天比一天慢。

第三天,那些士兵乾脆走了十多里就直接不走了。

此時正抵達了醴泉縣。

“天降甘露,地出醴泉”傳聞,唐太宗在九成宮(今陝西麟遊)避暑時掘地成井,飲之有酒味,於是將此地命名“醴泉”。

但此時,不但隋唐的離宮早已經毀於一旦,便是那醴泉也只剩下一口枯井,看不到一點水了。

醴泉知縣聽聞三邊總督率軍而來,立即組織當地鄉紳勞軍,送來十壇米酒,五口活豬,另外有米麵兩百斤。

陸延令人殺豬煮飯,犒勞軍士。

營地間,飄起渺渺的炊煙,陸延走出營帳,到處閒逛。

忽地,聽到前面一陣嘈雜。

聲音越來越大,很快分成了兩批人,氣勢洶洶,像是隨時可能打起來。

“住手!侯爺在此,誰敢在軍中打鬥!”陸延的親衛喝道。

兩邊的人都放下武器,但卻是沒人願意服軟,片刻,一個穿著髒兮兮的兵站了出來。

“侯爺,俺不服!”

“大家都說你是大明首富,俺算是知道你們陸家這錢是怎麼來的了!”

“你一個大人物,卻是要從俺們這些苦哈哈身上撈錢,這還有沒天理了!”

“你,你胡說什麼!”陸姚頓時氣的跳腳。

“誰從你們身上撈錢了?”

“難道不是嗎,俺們的軍餉已經拖欠了三年了,俗話說得好,皇帝不差餓兵呢,咱們給皇帝當兵,就盡遭餓了!”

“現在還要給皇帝老兒大戰,老子不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