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與老太太的關係日益親善之後,香思現在要出沈府,已再不用以前那般小心翼翼,有事只要事先和老太太說上一聲,老人家便會指派一位婆子陪她前往,多數時候是那位愛喝點小酒的陳媽媽。但香思很懷疑今天這一趟,是不是出門沒看黃曆,踩了個諸事不宜的日子,先是臨出門遇到了小梁氏母女,香思避無可避,只有上前見禮。小梁氏知道她要出門之後,就板著臉“凜然正義”的說教,一個未出閣的女孩子最好還是少出門,萬一惹出點什麼事情沒法子收場,或者讓人指點,會帶累姐妹們,甚至整個沈府的名聲。她有什麼好讓人指點的啊,不就是未婚夫跑了麼,再說這事情過了也有段日子了,別人能知道她是誰啊!香思心中喃喃回應。面上當然不會去搶白回應她,白白讓人捉個短處。而是身姿傲挺面帶淺笑的垂手站在那邊,彷彿聽得很認真但又彷彿其實並沒往心裡去。至於沈大小姐,則一直像只傲驕的花孔雀一樣不屑一詞,拿鼻孔對著她。許是時間過得差不多了,而小梁氏也覺得說的無味停歇了下來,香思方才冷冷清清的說道:“太太,香思再不出去怕是陳媽媽要在門口等急了,可只向老太太借了她半日。”說完帶著元桂和另一個小丫頭朝小梁氏行了個禮,不等她回應就從旁邊繞了過去。全然不顧身後兩人瞬間鐵青的臉。

香思所乘車馬先是去了書局,因出入此處的青年男子極多,香思就和陳媽媽坐在車上,讓元桂下去找掌櫃問問看可有關於前朝今世史實地理、地產風物之類的書籍,若有,就買下幾冊。卻被空手返還的元桂告知,一切關於前朝今世的史實地理不久前剛被朝廷列為禁書,在大衍任何書局都不得出售。至於地產風物類,則只編輯提供給負責農工的主管衙門作參考官籍,一般市面上不作流通。聽到這樣的回答,香思不由得有些意興闌珊,因為書局是她此次出門的主要目的。

一行人又輾轉到了雅明繡坊,陳媽媽自然又得到了繡坊管事娘子的熱情接待,不過這回出來總共也只能有半天的功夫,這老婆子倒是不敢怎麼貪杯。香思翻著櫃檯上的那些小玩意兒,尋個時機悄悄朝那娘子打聽最近是否華大夫的訊息。一方面是想著三太太齊氏的病,上次向沈三起了個由頭。齊氏懦弱是懦弱了點,人卻不壞,她不介意舉手之勞幫幫她,畢竟還要有一段時間留在沈府,說不定什麼時候自己不方便,還能“指靠”一下這位女性長輩。而且從上次沈三的反應來看,華大夫與沈三必定是曾有過一番很深的接觸。只是管事娘子最近並沒有任何關於華大夫的訊息,便輕聲詢問是否要託訊息出去找?香思想了想後還是覺得算了,只說若是前輩到了江州附近,香思想再見一見他。

回到沈府,乘轎子過了外院長廊,香思下來正要步行穿過側門進入內院,卻被一個熟悉的聲音叫住,一轉頭,竟是朔二奶奶。

“妹妹這是去了哪裡回來的?”香思看到她方才似乎是在與一個年輕男子交談,便站在原地未動。朔二奶奶卻是帶著個小丫頭撇下那男子朝著這邊走了過來。

“見過二嫂子。”

“我可不敢受你的禮,誰不知現在二姑娘在老太太面前是頂有臉面的了。”完全是一副自來熟打趣的語氣。

“嫂子不要這麼說,老太太對晚輩們都是一樣關愛的。”完全是一副死不入套的摸樣。

朔二奶奶訕訕的笑了笑,指著她方才交談的那個男人對香思道:“二姑娘,那是我兄弟,可還記得,上次去安福寺就是他陪同我們去的,二姑娘落水那會兒他本來也想下水去救人的,被周家那個小子搶了先。”

香思淡淡的朝那人瞥了一眼,見他正衝這邊躬身行禮,便也隨意點了下頭不等他直起身子就腦袋調轉過來。雖只一瞥,再看看朔二奶奶此刻臉上一副自得的神情,心裡不由冷笑一下,關於那日安福寺的揣測也篤定了起來。當下用冷的似冰一樣的聲音對朔二奶奶道:“就不打擾二奶奶與兄弟敘舊了,出門一趟有些疲乏,香思先回去歇息了!”言畢就帶著身後幾人閃身進了那扇側門。

留下朔二奶奶在那邊恨恨地嘰咕著只有她自己才聽得見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