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有了這個去處,每下晌無事,香思便帶著自家婢女往白蘅苑裡跑,有時是元桂,有時是支蓮。因為走動的頻繁,一開始著實讓好些人緊張吃味,只可來又聽說倒是大多時間是纏著那請來的女護在練箭打靶,眾人的神經方才鬆快了下來,隨後嗤之以鼻一下,“果然是個擺不上臺面的”!倒是老太太聽說了這事後,哈哈一笑道,“什麼時候將她叫來,也射給我老婆子看看。”不知不覺間,香思與姜璜之間的關係也日漸緊密,那姜璜雖是個端莊得體的,卻不失性情,於諸事也見聞廣博,兩人雖性格各異,卻也相處默契從容。
這幾日香思沒玩弩機,扈娘子又給她尋了張半石的弓,她權當練習臂力。這會兒,午後正暖,正待收拾收拾往白蘅苑跑,元桂進來了,帶給她一個訊息——華大夫到江州了!
等香思從白蘅苑練習回來的時候,元桂也已經從外面回來了,她稟告了香思,華大夫答應和香思見上一面。明日未時,城中雅明秀坊。香思略一思索便吩咐元桂去老太太處討個假,只說這幾日有勞扈娘子悉心教習,過意不去,曉得自己手上針線功夫拿不出手,欲親自去繡坊挑選個可意的禮物相贈,聊表心意。本來告假這種事找管家太太小梁氏更合適,只潛意裡她並不願和小梁氏有甚接觸。
元桂這樣伶俐的人自是曉得這事怎樣去和老太太說合適,不一會兒便討了假回來,只老太太還帶話說,到時記得多跟幾個人,晨景苑沒可意的婆子,明天讓琴鶴苑的陳媽媽陪著一起去。這陳媽媽便是上回一起去安福寺的那位,在老太太房裡雖比不得連媽媽有頭臉,也是一等一有經驗的老人了,香思聞言,點了點頭,想著無非水來土掩
翌日,午膳剛畢,陳媽媽便到了晨景苑候著。這邊元桂親親熱熱的招呼她先吃了杯茶,那邊支蓮已將自家主子的罩袍,錐帽等一應外出之物收拾妥當。最後,香思留了支蓮看家,小姑娘心裡有些不高興,臉上馬上顯得有點彆扭,不過倒也極快過去。香思帶了元桂、陳媽媽和晨景苑一個粗使小丫頭以及早就在二門等候的趕車婆子,一行五人駛一架馬車徑直往城中雅明繡坊趕去……
雅明繡坊是整個江州府最富盛名的繡坊,自己家養了一批繡娘,從不收外面的繡品。它家的東西選料和工藝都用最時興的,以精工細作、富麗華美見長。方圓幾州府的富貴人家凡涉嫁娶,除了自家所出,也都喜歡再選用些雅明繡坊的繡品做添補。同時因為繡坊產出有限,自然每物也都價格不菲。
馬車剛在繡坊門口停下,立刻就有那店娘上前來笑意相迎,待眾人下了車,元桂從荷包裡取出一角銀子給了那趕車婆子,讓她自去歇息,一個時辰後在門口等,那婆子接過銀子,自是歡天喜地,千恩萬謝的駕車走了!
進入店堂,屋內見窗明几淨,也沒幾人,雅明繡坊是隻招待女客的,為了生意方便,店內小二,掌櫃等也一應俱由女子擔當。那本立於櫃後的掌櫃娘子見著來人先自笑臉上來招呼,“原來是陳媽媽來了!”原來這陳媽媽時常也替老太太到繡坊挑選些東西,與掌櫃娘子自先相熟。陳媽媽與那娘子寒暄了兩句,說道這次不是替老太太走差事,卻是陪府裡的二姑娘過來看看。說罷便將香思介紹給那娘子,那娘子自然免不了又好一番讚歎。
香思心下暗自嘀咕,這華大夫能藏身何處?便目光四下掃視,手上偶爾佯裝翻弄一下陳列的繡品。那娘子見香思對她的誇讚只淡淡回禮,生意人又豈是沒眼色的,便笑著請自便,依舊與陳媽媽兩人在一旁熟絡攀談。見香思轉了一圈,都是拿起又放下,那娘子便笑道:“可是沒看著中意的?上午倒是又送了一批繡品過來,添了好幾種新花樣,只放在樓上房間還沒來得及理出來陳列,姑娘若有興趣可以讓人帶去樓上瞧瞧。”香思聞言心中一動,點頭說好,一旁馬上就有店娘上來引路,陳媽媽正要抬腳跟上,卻被那管事娘子拉住。那娘子笑道,老姐姐難得出來一趟,卻與她到隔壁廂房吃杯酒等著就好,京城正宗的源山釀,昨日人剛送來的。陳媽媽笑著辭謝,直說怕耽擱了差事。那娘子又是怎樣一張巧嘴,只說姑娘在她處能有什不放心,酒味麼,回去馬車上風一吹也就散了,耽擱不了差事。那些大戶人家的婆子輪到天冷守夜的時候,十之八九喜歡沽兩角酒暖暖身子,久而久之,肚子裡都養了幾根“酒饞蟲”,這陳媽媽也是,又聽說是京城的源山釀,更是有幾分心動,只當香思的面不大放的下臉來。香思見狀道:“媽媽但去無妨,正好歇歇腳,左右人都在繡坊裡,儘可放心。”回頭又囑咐那帶來的小丫頭跟去伺候她們吃酒。陳媽媽見香思如此說了,也就不再堅持,只又反覆叮嚀囑咐了幾句,便笑嘻嘻被那娘子從旁半拖拽而去。
主僕二人跟著那店娘一步步上了樓,又繞走了半圈通道,及至一處門前停下。那店娘就行禮後自行退下了!香思站在門前,靜默了數息,方才抬起一隻手向前輕輕推去,“吱呀”
進門便看著有一中年男子立於上首中間,此刻正微眯著眼看著進來的她。香思的目光不避不閃迎上前去,他看她的同時,她也靜靜的打量著他。只見此人四十不到年紀,面容清瘦,長身挺立,雖是作了一身文士打扮,但以香思目力,從他高聳的太陽穴處還是看得出此人是個修習了內家功夫的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