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的光景過去了,自雲知暖走後,沐風霆又恢復了從前冰冷的模樣。

不,是比以前冰冷了一萬倍。

沐婉寧耷拉個腦袋趴在桌上,上次在宮裡玩了幾天回家,暖姐姐莫名其妙的就不見了。

已經三十多天了,母妃傷心之餘索性住在了雲隱寺祈福,盼望她的兒媳能早日回家。

如今只她一人住在月華居。

哥哥好像變了一個人,整個楚王府上下好像都覆蓋了厚厚的霜。

家裡清冷的像個大冰窖,比外面寒冬的天氣還冷。

那日她回到家就聽管家說暖姐姐和玄鷹閣的人一起走了。

她不清楚哥哥為什麼不阻攔,也不懂暖姐姐、哥哥還有那個玄鷹閣的人之間發生過什麼。

她只知道暖姐姐是全世界最好的嫂嫂,最好的兒媳婦,最好的妻子。

想象著她只是稍稍離開一下下,日後想家了就能回來了!

她哪也不去,就在家裡等著暖姐姐。

佟悅兮在家待著無聊,時不時也會過來陪著她繼續無聊。

二人只把希望寄託在雪白的信鴿身上,提筆寫了一封信,綁在鴿子的腿上,之後將它送上天空中。

望著消失在天際的雪白影子,沐婉寧嘆了口氣,不知道暖姐姐能不能收到她的信。

十多天後,雪白的鴿子悄然飛入月華居,落在窗臺上‘咕咕’個不停。

沐婉寧和佟悅兮聽到聲音連忙跑出來,視線落在鴿子腿處綁著的信箋興奮對視。

回信了!太好了!

迫不及待地上前開啟信箋,雋秀的字跡躍然於紙上:

‘天都城下雪了吧,暖姐姐現在有一些事要處理,婉寧要幫暖姐姐好好照顧母妃哦,出門要多派些人跟著,遇到危險才不怕!無聊的話就去找悅兮打雪仗,堆雪人,不過要多穿些衣裳彆著了風寒,藥可是很苦的。暖姐姐···也很想你們!’

看到最後一句沐婉寧眼睛紅紅的,她就知道暖姐姐沒有忘記她!

佟悅兮盯著上面的字抿唇思考,以前在鳳鳴山莊學藝,老莊主每年過壽都會邀請玄鷹閣的人,那蒼冥她是見過的。

銀髮玄衣,丰神如玉,蕭蕭肅肅,喜怒皆不形於色。

不知今年老莊主的壽辰他會不會帶著嫂嫂一起去···。

沐婉寧擦了擦眼淚,坐在桌前剛要提筆,一個黑影籠罩在桌上。

這冰冷的氣息不用抬頭他也知道是自家哥哥。

沐風霆聽影衛來報說有信鴿飛進月華居,以為是有什麼危險便匆匆趕來,不料卻意外看到了信紙上熟悉的字跡。

漆黑地眸光停留在最後的一行字‘暖姐姐···也很想你們!’

不知道這‘你們’包不包括他自己?

沐婉寧一驚,提筆的手懸在半空中。

佟悅兮縮了縮脖子,不敢吭聲。

沐風霆的視線從娟秀的小字轉移到沐婉寧。

沉聲道:“說你過生辰,還有···我想她!”

沐婉寧手一頓,這麼寫暖姐姐還能回信麼?

抬頭對上那雙幾乎要吃人的雙眼,只能乖乖照做,思考片刻後開始落筆···。

可半個月過去了信鴿一直都沒有回來。

書房內

主座上的沐風霆,眼神一如往日幽冷,彷彿所有事物都無法打動他的心。

“渝州一帶數月來不怎麼安穩,日前皇上的意思是問問你的看法,中間····被一些事耽擱了,如今你打算怎麼做?”

冷玉怯怯地詢問著,恐懼地瞄著主座上的冰雕。

“慕容秀死了麼?”沐風霆聲音如同寒刀,瞬間將冷公子冰凍在原地。

還能不能暢快地溝通了!

冷玉深呼吸後委屈著繼續“這問題恐怕就出在慕容秀身上,得派個人去查一查,或許···”

沐風霆斜眸盯著牆上掛著的輿圖,目光落在了渝州城東邊的落羽山。

眸子裡隱隱泛著作祟的光。

沉聲打斷了冷玉的話:“明日啟程去渝州。”

冷玉站驚得從椅子上跳起來:“不是吧?你要親自去?”

皇上是想探一探他的想法,這麼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實在不至於讓他楚王親征啊?

況且渝州城還有慕容秀的五萬將士,若此時再帶兵前往,有些說不過去!

沐風霆眉峰上揚,指尖玩味地摩挲刀削般的下頜。

他好像沒理由不去!

思索一陣說道:“你和我,加上雷霆軍,明日啟程!”

冷玉聽著那不容置疑地語氣,迅速逃離出去。

匆忙啟程,他得先進宮,再去和芳瑤告別。

冬夜寂寥,皓月空庭。

絳紫色雲龍紋大氅的沐風霆在飄雪的院落中煢煢孑立。

他沒有勇氣推門邁入房中。

他害怕進屋後尋不見她的身影。

內心便是更為絕望的孤獨與冰冷。

她離開的日子裡,暖雲閣院裡院外的佈置和屋內的陳設絲毫未變。

這裡有她和他的回憶,他捨不得將殘留的餘溫泯滅···。

每每想她到發瘋的時候,便到此處放縱思念洶湧而出。

與她相處的一幕幕不受控制的浮現在眼前。

大婚當晚她緊張地看著他‘那個···聘禮給王爺拿回來了’。

圓房後的清晨她醒來後臉上滿是羞憤和慌亂‘你先出去,我要穿衣服’。

回門前在馬車上她氣憤的小表情‘你,再不放我就對你不客氣’。

快到相府的時候她說:‘沐風霆,一會你待在我身邊就好,我可以保護你’。那是她第一次說保護他,又好笑又真誠!

捱了耳光卻顧忌父女情面不讓他出手,而後卻委屈地趴在他肩頭哭,帶著淚痕的小臉淺笑:‘沐風霆,謝謝你!’

看似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女子,竟怕打雷,她緊緊拽著他的袖口聲音發顫:‘你···先別走!’那是第一次在她的臉上看到懼色。

月色醉人的晚上她接受了他,他許下諾言‘雲知暖,我沐風霆此生定不負你’。

她說就喜歡連名帶姓一起叫他的名字,這樣才感覺他整個人都是她的。

景王府涉險他趕到後,她的臉上滿是驚恐和不安的淚水,一遍遍喚著他的名字‘沐風霆,沐風霆’。

在書房她擲地有聲地對他說:‘以後我陪著你’。

耍完酒瘋的早上她傻里傻氣地問他:‘那不乖呢,你會不會不要我’。

皓月當空,她眾裡嫣然一笑,拿著糖葫蘆對他揮手。

她伏在他的背上哽咽著說現在嚮往的只有他。

落羽山啟程前她語氣輕柔‘你且做你擅長的事,家裡的事不必擔憂’。

臨夏城外奮勇殺敵的絕美容顏對著他淺笑‘沐風霆,好久不見啊’。

軍中營帳的晚上她主動獻身於他‘永遠陪著你,永永遠遠不離開’。

在雲隱寺受了那麼重的傷,她怕他擔心,裝作雲淡風輕說:‘不疼,一點都不疼’。

皇上嘉獎她守城賜鎧甲,她穿上後星眸亮著光說:‘想與你肩並肩,往前走’。

她歡喜地給他過生辰,還說:‘時間太匆忙了,等下次生辰給你準備個像樣的’。

繽紛的花火之下,嬌豔靈動的她說:‘沐風霆,生辰快樂’。

她倚在他的懷裡眼波滿是溫柔‘以後生了女孩就叫沐雲汐,生了男孩就叫沐雲翰’。

思緒飛到此處,沐風霆泛白的雙手緊握成拳。

他不敢再往下繼續。

雲知暖,你同我說好的承諾全都沒有兌現,一句都沒有!

她離開那晚的風一直吹到今天都沒有涼透!

冷風如刀,打在臉頰上,男人卻毫無知覺。

再寒也寒不過這顆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