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州城,馮府麾下的客棧內,一位老者正緩緩坐在地下牢房的門口處。

突然一道身影掠過,老者猛地睜開雙眼,環顧四周,牢房內有一男一女被吊在木樁上。

二人的嘴唇乾裂,面瘦枯黃,眼睛早已渾濁不清,一點都沒有活人該有的生氣,奄奄一息地吊在那裡。

老者眼神微眯觀察四周,剛才那道身影他是看見的了,馮九洲讓他來鎮守地牢可不能辜負了馮九洲的信任。

“出來,我看見你了,別躲躲藏藏的!”老人依舊環顧四周,想要找到那道身影的位置。

只見耳邊突然傳來一位稚嫩孩童的聲音,老人怒斥道:“別裝神弄鬼的,我身為一介修士,怎會怕你?”

“怎麼只有築基境初期?”孩童的聲音質疑道。

老人轉頭看去,不知何時,一位孩童穿著青色衣服緩緩趴在地牢的木樁處看著裡面的情況。

老人有些惶恐,不知此人到底是怎麼做到無聲無息在他後方出現,但也顧不得多想,一掌拍出。

那孩童身形一躲,老人的手掌狠狠拍打在了木樁上,木樁頓時炸裂,那孩童略帶玩意地用腳尖輕輕站在老人的頭上。

“誒,開啟了,還真的是謝謝你啊!”孩童輕笑一聲。

又有一名少年嗓音傳來道:“別玩了,救出來我們轉戰其他地方,效率高的話,獎勵你吃豆花。”

“豆花!”

聽到豆花二個字,孩童略帶抱歉的語氣說道:“沒辦法的,你是修士,豆花對我來說真的是新鮮的東西,只能委屈你了。”

話語剛落,孩童重重一腳踩下老人的頭顱,一陣咔嚓聲響起,老人的頭顱頓時炸裂開來,腦漿四溢。

雲州城,馮府內。

馮九洲還在為懷澤宇口中所說的樹立神位牌匾一事,開始考慮起來,但隨後便憂心忡忡。

馮九洲之所以憂慮並非沒有道理,要想設立神位牌匾,單單依靠錢財可不行,還要討來木屬性最為充裕的木材段,再以煉器的手法進行冶煉。

做完這一些還等將魂魄召回,安置在牌匾處,以四周天地為靈氣方才能夠練就正神金身。

但世間最難獲得的無非就是那木屬性充裕的靈材,哪怕是馮九洲擁有大筆大筆的金銅錢,都無法搜尋來這麼小小一段。

因此在整個東域來說,一位金身神人,可謂是鳳毛麟角的存在,但能夠在這方天地下生存下來的山水神祇,無不是元嬰及以上修為的。

馮九洲臉色平靜緩緩開口道:“若是想要成就金身神位,恐怕還要去仙師隕落的地方搜尋魂魄才行。”

“雖然有懷長老在此,這點並不太過擔心,但一段靈木的稀有度,著實有些棘手啊!”

懷澤宇緩緩點頭,從懷中掏出了一段木材,木材上散發著翠綠靈氣,形狀像極了一個成人形的木人。

馮九洲雖然從未見過此物,但是也能猜到,懷澤宇手中掏出來的自然是一截神魂木。

馮九洲輕聲開口道:“懷長老,這是神魂木?難道你是想......”

未等馮九洲將話說完,懷澤宇就開口打斷了他的話語。

“不錯,這段神魂木是我早年間成就金丹境從一個秘境獲得的,多年來從未真正拿出手過。”

“只不過現如今的階段,陸通舟財力告急,若不是左莊道友與我交好,這段神魂木我也不會想要拿出來。”

馮九洲略作思索一番緩緩開口道:“那這段神魂木,懷長老打算以什麼價格賣出?”

懷澤宇輕輕笑著,隨後搖搖頭說道:“若是按照金銅錢的價格來算,我要三百顆金銅錢,別說這是天價,你也知道神魂木在整個東域都十分難尋。”

“三百顆金銅錢或許對別人來說是個天價,但對於你馮家來說,不過才是一半的家底而已。”

“若是馮家主拿不出這筆錢,大可以用“雲霄宮”的茶葉百年輸運權來抵押。“

馮九洲這才明白此人為何在接到傳訊之後火速來到雲州城,從一開始就打著“雲霄宮”茶葉的想法。

以雲霄宮的財路,百年間能夠創造的金銅錢恐怕不止三百顆,但好在此人要的只是輸運權,頂多是與其餘仙家渡船扯破臉皮。

但作為商貿渡船的大型勢力,估計也很難有人能夠與陸舟通相匹敵的了。

馮九洲臉色陰沉,懷澤宇則是絲毫不著急,在祖師堂找了張木椅子,緩緩坐下。

將茶葉全部交給陸舟通來打理,馮家的茶葉收益只會越來越高,整個東域十三州的版圖,以陸舟通的勢力都能平安到達。

這樣的機遇,尋常人是想合作,都難。

果不其然,馮九洲思量一番之後,決定將所有的輸運權都盡數交出,懷澤宇哈哈大笑。

“馮家主,我們合作愉快,只是我現在陸舟通手上比較緊張,若是馮家主肯拿出一百顆金銅錢用來贊助我陸通舟,我懷澤宇哪怕是死,都要給馮家主帶回令郎的魂魄。”

懷澤宇再度獅子張大口,馮九洲一向愛財,若是尋常面對懷澤宇這般態度,興許就會沉默不語。

哪怕對方是實力強勁的元嬰境修士,想要在馮九洲的手上討得好處,簡直難以登天。

但此時的馮九洲則是大不相同,沉默思量片刻之後緩緩開口道:

“若是懷長老真的能夠將希兒的魂魄帶回,替我修成了這神位牌匾,我馮九洲願意出資一百三十顆金銅錢用於供奉陸舟通!”

懷澤宇哈哈大笑道:“左莊在我來之前還跟我說你是個一毛不拔的鐵公雞,倒是沒想到你答應的這麼爽快!”

馮九洲輕輕嘆息一聲道:“我就他這麼一個兒子,有多少錢都換不回一個兒子的性命。”

言語有些傷感,懷澤宇安慰地拍了拍馮九洲的肩膀。

“我會將令郎的魂魄帶回的。”

正巧此時,門外一股靈力波動令得懷澤宇震驚幾分,皺眉道:“有人在城中打鬥?”

一向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懷澤宇,從馮家祖師堂中化作一道金光飛出,看著旁邊有一稚童和一位中年男人拳腳相向。

那位中年男人,身穿一席白色儒衫,手上握著等同手臂大小的毛筆,筆尖處沾著些許墨汁。

“葉城主?”懷澤宇有些好奇。

對於這番打鬥動靜,馮九洲自然也走出府中,看著城主府發生的一切。

懷澤宇緩緩飛到葉飛的身旁,語氣平淡地詢問道:“葉城主,為何跟一名稚童大打出手?”

葉飛愕然,發現來人正是陸舟通的懷澤宇,倒是有些震驚,按理來說,身在滄州的他,怎麼會在此處。

再看向那位擁有元嬰境修為,一點都不曾被城中禁制壓制修為的稚童,葉飛只感覺到雲州城恐怕有大事發生。

“懷道友,那孩童雖然長得稚嫩,但一身修為卻是元嬰境,城中禁制對他沒有半點限制,我只不過有些好奇他 的來歷。”

“誰知道此人竟然什麼都沒說,就對我大打出手。”

葉飛怒衝衝地看著對方,再度大聲說道:“我不知你為何在城中對我大打出手,若是你再執迷不悟,今日就是你身死道消的時候。”

稚童這才緩緩開口道:“我家主上說了,你家在馮府旁邊,等下我們要將馮府砸個稀碎,希望城主大人能夠在我砸得稀碎的時候不要干涉。”

葉飛皺眉,與此同時,在一旁看著戰況的馮九洲聽聞此言大吃一驚。

莫非此人就是殺害希兒以及諸位供奉仙師的兇手?

懷澤宇則是眼神幽幽地看著眼前這位元嬰境中期的稚童,開口問道:“你家主上是何人?”

只見一位戴著斗笠的少年,咧嘴一笑道:“非常抱歉,諸位,我就是這個蠢貨的主上。”

幾人聞聲看向那人,只是此人身上並無靈力波動,更無法寶傍身,怎麼看都是一個凡人。

“一個凡人?”懷澤宇和葉飛齊聲道。

戴著斗笠的少年從腰間掏出一團紙團,拿出一串糖葫蘆咬了起來。

“葉城主,我是杏花村的村長,這次來城裡是為了教訓一下想要將我村子掀個底朝天的傢伙們提個醒。”

“你既然是一城之主就應該知道一個村子和一個城池的人,對於你來說是何等的重要吧?”

葉飛面對少年的問話,沉默不語。

對於葉飛來說,他的性命都是與整個雲州城掛鉤的,自然將雲州城視為自己生命最為重要的東西。

“這是自然!”葉飛大聲回答道。

“只是不知道馮家到底是如何得罪了你?”葉飛問道。

稚童怒斥道:“他先是派了自己的兒子想要去我村子裡殺我家的阿東哥,還想殺我村子裡的人。”

“只是他的行為令得他的宗主厭惡,這才將他殺死。”

“誰知道馮九洲不但不知錯,還派來三位金丹境修士想要將整個杏花村屠戮殆盡。”

“他們可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而已啊!試想一下,整個雲州城都被強大的修士屠戮,你身為雲州城城主,到底作何感想?”

小青牛說著慷慨激昂,義正言辭,隨後轉過眼看了下坐在一旁吃著糖葫蘆的李修遠。

以心湖傳音道:“怎麼樣,主上,都按你說的做了,你吃的那個紅紅圓圓的東西等下能給我買一串嗎?”

李修遠輕聲一笑道:“看你等下的表現。”

原來,二人在攤主指明瞭方向之後,就特意來到了城主府,李修遠想著若是直接砸了馮府,肯定會迎來雲州城諸多修士以及百姓的謾罵。

自己可是很講道理的人,總不能不分青紅皂白就隨便將別人的家給砸了吧?

再加上原本就是自己委屈,總得將事情真相原原本本地表達出來,讓雲州的百姓看看自己為什麼要砸了馮九洲的家。

這才讓小青牛對葉飛大打出手,雖然並未真正爆發實力強勁的打鬥,但也招惹來了足夠多的雲州修士。

葉飛聽聞小青牛的話語,眉頭緊皺,從人群之中看到了馮九洲的人頭,怒斥道:

“馮九洲,到底是否有這一件事?”

馮九洲頓時慌張起來道:“城主,冤枉啊!我只是看到了我兒子的魂燈泯滅掉,這才派出三名金丹境供奉仙師去尋找真相。”

“誰能想到供奉仙師的魂燈也一併滅掉了兩盞,我從未指使他們去屠戮凡人村落啊!”

葉飛剛剛開口想要說些什麼,只見李修遠輕聲抽泣道:“誰能想那位跟著馮氏子孫的漢子,竟然是被人以父母性命威脅跟隨著他。”

“若是那漢子不從,就打殺了他父母的性命,我此次來的目的還是要為了替他找到他的父母。”

此言一出,馮九洲臉色大汗淋漓,先前為了替馮希找個築基境的修士跟隨,特意在滄瀾宗中找到了一位弟子,以父母來威脅此人。

馮九洲剛想否認,誰曾想到小青牛直接將一具頭顱炸碎的老人屍首扔到馮九洲的跟前。

馮九洲眼神掃在那具屍體身上,發現他的身上的“馮”家令牌並未摘下,頓時大感不妙。

“這位老人看來是你家的客卿修士吧,可惜了。”李修遠輕笑道。

隨後又有一對夫婦從李修遠身後走出,二人指著馮九洲的鼻子罵道:

“馮九洲,想不到你也有今日吧?他日將我們夫婦二人嚴刑拷打的時候,以性命威脅我兒的時候,可曾想到會有這麼一天?”

隨後,人群之中不斷討論起昔日馮九洲的做法和手段。

“聽說馮九洲還慣著自己的兒子,強搶民女,打壓鄉野百姓。”

“可不止如此,據說那些仙家子弟,勢力不如馮家大的,無論是有靈根能夠修煉的,都會被馮希生生折磨至死。”

李修遠聽著這些話語,隨後攤開雙手道:“葉城主,我所言並非虛假,馮九洲作惡多端,我只不過是提醒你,我要砸了他的馮府,我怕你會介意。”

葉飛聞言,又看向圍觀的人群,指著馮九洲罵道:“你的恩怨,別牽扯到雲州城!”

李修遠輕聲笑道:“我向葉城主保證,你只要不干預,城中百姓和建築一切都會完好無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