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彤兒說罷抬腳就要進入會客廳,阮紅燭攔住了她。

“想好了?”

元彤兒眸光微動,片刻按住了阮紅燭攔住自己的手。

“一退再退,終無可退。既入蕭牆,命運二字便再也不是我自己能掌控的了!”

驪洲王的軍權在之前已經被景元帝削弱打散分於各部,真正掌權的人也是魚龍混雜。

林子大了,自然什麼鳥都有。那些趨炎附勢、見風使舵的便也多了。

元若若是想要集結兵力攻打元蕪,怕是還要平息內亂。

畢竟,亂世出梟雄,誰都想在混戰之時多撈些好處!

而踞守一隅的南涼王,也屬其中!

“舅舅,你找我?”

元彤兒一腳踏進會客廳,便說道。

會客廳中人物眾多,一眼望去,皆是面色各異的看向她。

南涼王還未開口,坐於廳側的一人冷不丁的笑了一聲。

“舅舅?呵,不知哪一位是你舅舅?”

元彤兒聞聲看去,是一個文書模樣的人。尖嘴猴腮,獐頭鼠目。

元若一國之君,混到用這般模樣的人,可見真是無人可用的地步了。

元彤兒佯裝不識道:“不知,這位是……”

那人起身做了一個遙敬遠方的動作,仰頭說道:“我主乃當今陛下。”

元彤兒點頭,“哦,原來是使臣大人。”

她語氣中不知是否故意,帶了絲輕蔑,回了句話後,便將視線移開,一副輕視之態。

使者立時怒了,指著元彤兒罵道:“放肆!我乃陛下之使臣,代表的是陛下的臉面。你見而不跪是何因由!”

元彤兒道:“使臣?本宮姓元,你算什麼東西?!”

使臣微愣,接著發出陣陣嗤笑。

“你姓元?哈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笑罷,他似乎不想再跟元彤兒多說一個字,立馬轉向南涼王道:“南涼王、各位南涼宗親。我主陛下早已查清,此女並非先帝親生、也並非該叫南涼王舅舅,實乃野種冒充!”

他話音落,大廳之內無不一陣倒吸涼氣的聲音。眾人皆為大驚,紛紛看向元彤兒與一直默不作聲的南涼王。

南涼收留元彤兒,本就是因為她跟南涼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但若是她並非是真正的六公主,那南涼又何必為了這樣一個野種抗下禍端?

元彤兒的心也提了起來,她想過元若定會恩威並施的讓南涼摒棄自己,卻沒想到,元若竟真查到了自己並非真正的六公主!

她暗中抬眸去看南涼王,但見那坐在王座之上,始終不語的男人竟也看向了自己。

元彤兒立時收回了目光,腦中思索萬千。

“元彤兒,你當真不是?”

身側又有人起身問道。

“若你真不是,那我們南涼也沒有必要為了你這麼個欺君罔上的逆賊冒險了!”

元彤兒認得這人,她剛來時就是這人一定要將自己送到元若處,說什麼不能引火燒身。

這才安穩了幾天,元若使臣便到。

元彤兒很有理由的懷疑,正是眼前這人的手筆。

使者冷笑一聲,與那人一唱一和道:“眾位宗親都是聰明人。當年可都是拼了自己的命擁立先帝的人物,如今若是為了這等小賊,葬送了自家的榮耀,怕是祖上也得蒙羞。”

他說罷上前一步,將話語權直接甩在了南涼王的手裡。

“還望南涼王早做定奪才是!”

原本議論紛紛的行人皆停下了,順著使臣的話將視線轉移到了南涼王的身上。

南涼王身姿挺拔,如松柏般屹立在王座之上。一頭黑髮束起,嚴峻的臉上劍眉星目,散發著威嚴之氣,像一隻巡視領地的雄獅,視線掃過眾人,威風凜凜。

元彤兒的心一瞬間就提到了嗓子眼,眸光微動之時,立馬衝那使者喝道:“放肆!你說本宮並非先帝之血脈可有證據?汙衊皇族,你可知是要誅九族的!”

一嗓子也不知道唬沒唬住那人,她也全然不管,隨即又拱手向南涼王行禮。

“舅舅,這分明是要逼殺我啊!”

隨著她的動作,手腕上的銀鐲與山鬼錢相撞,發出清脆悅耳的響聲,在寂靜無聲的大廳上格外明顯。

一陣細微的腳步聲傳來,南涼王走下王座。

他面不改色,緩步來到元彤兒與使者中間,略顯風霜的眉宇之間,透著一股令人生畏的霸氣。

“……本王只問一遍,你想好再答。你的父親是誰?”

元彤兒愣住了,怎麼是這樣的問題?

她想過南涼王或許會問使者所說真假,卻沒有想到他會直接問她父親是誰?

這樣問她,難道是他也知道自己並非花慕夏的孩子了?!

她暗暗捏了捏手腕上手鐲,額角漸漸滲出了汗。

“回答我……你的父親,究竟是誰?”

南涼王再次問道。

這一次的語氣雖依舊耐心,卻更加沉重了。

元彤兒抬了抬眸,對上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如同看向無底深淵,只一瞬便被吸附下去,再也思索不了半分。

她腦中空蕩蕩,心中就只剩下一句話。

“……我的父親

……是

……

……先帝。”

“胡說!”

使者明顯不信她的話,直接跳了過來,憤憤說道。

只是說罷一句“胡說”後,突然就沒了二話,定定的站在原地,眼睛也睜的老大。

直到一股鮮血噴湧而出,廳中侍女大聲驚叫,眾人這才注意到,那使者的脖頸已經被血染透。

他被南涼王一劍封喉。

包括元彤兒在內的人,面面相覷後皆是一陣唏噓。

南涼王掃視眾人,沉穩渾厚的聲音便響徹正個大廳。

“殿下是貴妃娘娘的孩子,就是我們南涼的孩子!什麼榮耀、尊貴……

南涼與殿下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他說著突然轉身朝著元彤兒跪下,渾厚的聲音如重錘一般瞬間擊打在了元彤兒的心上。

“微臣誓死效忠六皇子!”

所有人都震驚了。

南涼王說的是“六皇子”不是“六殿下”,更不是“六公主”。

皇子……

與使者狼狽為奸的人好似突然驚醒,道:“南涼王,你莫不是想反?!”

眾人立刻明白過來,卻都噤若寒蟬。

南涼王回頭,神情始終淡漠。

“新帝善妒,逼殺幼弟。本王奉先帝遺旨,撥亂反正,何來……反?”

那人眸色驚驚,聽罷轉身要逃。剛逃至廳門口,一抹巨型身影轉瞬即至。頭頂一陣悶痛,鮮血瞬間染紅視線,便沒了知覺。

金剛提起被自己一錘捶死的人丟出了門外,像個無事人再次站到了南涼王的身後,也跪了下來。

眾人皆從震驚中抽離出來,紛紛跪伏在地,“臣等,誓死效忠六皇子!”

大廳寂寂,元彤兒的耳朵裡似乎只剩下了自己胸腔裡跳動的心臟聲。

她明白,南涼王這出唱的叫《挾天子以令諸侯》!

她摸了摸手腕上的手鐲,懸著的心放了下來,或許她真的賭對了。

她默默將南涼王扶起,銀蛇狀的手鐲與南涼王銀蛇髮飾交相呼應。

她一字一頓道:“……仰仗舅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