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你想說什麼

看著鞋盒裡這雙曾經自已最愛的球鞋，沈望舒在驚訝之餘，心裡也不由得五味雜陳。

因為她已經記不清自已上次打球是什麼時候的事情，而與之一同被模糊的，還有當時那種熱血沸騰的興奮。

所以當她再次看到這雙造型酷炫的球鞋後，突然生出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那些因為工作和生活，而被自已遺失的愛好和熱情，在這一刻彷彿再度甦醒。

她怔怔地望著盒中的這雙球鞋，接著緩緩地伸出手，落在了盒中的鞋子上，然後不由自主地輕輕撫摸……

隨著這熟悉的觸感從指尖傳來，沈望舒感覺自已彷彿又找回了第一次購買這雙球鞋時，那種興奮和激動的感覺。

“怎麼樣，師父？喜歡嗎？”

嚴巍的聲音把沉浸在喜悅裡的沈望舒喚醒，她抬起眼望向嚴巍，看著面前這個滿臉期待的男孩，似乎是自已只要回答一句喜歡，他便會像自已一樣歡天喜地。

不過喜歡就是喜歡，沈望舒並不是一個別扭的人。

所以，面對嚴巍的好奇，她並沒有猶豫太久，很快便點了點頭，微笑著回答道：“喜歡……謝謝你，嚴巍。”

得到沈望舒肯定的回答後，嚴巍也滿足的笑了笑，接著立刻把鞋盒蓋好，然後突然起身走了過來，連著那帶來的揹包一起，把鞋盒放到了沈望舒身旁的空位上。

“喜歡就好……看你剛才猶豫那麼久，我還以為你會不喜歡呢。”

嚴巍又坐回到了自已的位置上，然後低下頭拿出自已的手機，手指飛快地在螢幕上滑動，似乎是在翻找著什麼東西。

沈望舒歪著頭，視線落在一旁的鞋盒側邊的資訊表上，在看到上面寫著的尺碼正好是自已現在的大小時，心裡面不由得生出些許疑惑。

“嚴巍，你是怎麼知道我現在是37.5碼的？”

嚴巍抬起頭，面對著沈望舒的注視，那張因為許久未曾打理而顯得有些粗獷的臉上，忽地生出些許羞澀，目光也變得彆扭起來。

看著他這怪異的模樣，沈望舒不禁愈發疑惑，眉頭也高高地挑起，似乎是不理解嚴巍為什麼會做出這番表情。

“怎麼了？這有什麼不能說的嗎？”

“呃……”

嚴巍沉吟了一陣，接著尷尬地笑了笑，一隻手也因為心虛而落在腦後，不停地抓撓著自已的頭髮。

“我……我那天在醫院的時候，看到你沒穿鞋，所以，所以就目測了一下你腳的大小……對不起啊師父。”

“對不起？這有什麼好對不起的？”

沈望舒滿臉詫異，顯然是完全搞不懂這有什麼需要道歉的地方。

在她看來，嚴巍這樣留心自已的尺碼，難道不是關心自已的體現嗎？為什麼需要道歉呢？

見沈望舒並沒有一點生氣的跡象，嚴巍也是不由得愣了一下，不過很快便意識到了沈望舒並不是天生的女孩，所以有些在尋常女生看來很噁心的事情，她並不會感到介意，或者說不覺得需要介意。

但即便搞清楚了這一點，嚴巍還是決定跟沈望舒好好解釋一下。

“師父，之前有女生告訴過我，女孩子的腳是非常隱私的部位，如果沒有得到允許的話，是不能夠隨便偷看的。”

“哦，原來是這樣……”

沈望舒點了點頭，接著下意識地想起，自已之前似乎不止一次在高昊陽的面前光著腳丫，難怪他當時總是會有意無意地朝自已這邊偷瞄……原來是因為這個！

不過哪怕是被看了便宜，沈望舒倒也並不在乎，她覺得自已畢竟又不是真正的女孩，沒必要刻意給自已加上那麼多規矩。

“無所謂啦……腳丫而已，看了就看了。”

沈望舒滿不在乎地擺了擺手，接著看向嚴巍，沉默了一陣後突然伸出手指著他，說道：“還有，你沒有必要把我當成女生看待，就算我變……”

意識到自已正處在公共場合，那抵到嘴邊的話又被嚥了回去。

她有些心虛地環顧四周，隨後壓低了聲音繼續說道：“就算我現在變成這樣……我骨子裡也還是個男人，所以你這小子，以後不準把我當成女人對待，聽到沒？”

嚴巍有些詫異，臉上的表情也是陰晴不定，他沉默了好一陣後，才低聲說道：“可是師父……就算你不願意承認，但這也改變不了你已經成為女生的事實啊。別的不說，你看待會過段時間天熱起來了，我們可以光著膀子在街上亂晃，最多也就是被人恥笑兩句，可如果你也這麼做呢？”

沈望舒愣愣地看著嚴巍，這個問題確實雖然簡單，但自已確實沒有辦法回答。

畢竟自已總不能嘴硬，說女人也可以那樣吧？那成什麼了？

但即便如此，沈望舒最後也還是有些胡攪蠻纏地說道：“我不管……總之不允許你把我當做女生，聽見沒？”

嚴巍抱起胳膊一言不發，面無表情地注視著沈望舒，顯然是並不打算聽從沈望舒的這個要求。

這時，負責上菜的服務員推著餐車走了過來，陸陸續續地將菜擺上餐桌後，又匆匆忙忙地離去。

看著滿桌香氣撲鼻的飯菜，已經感覺到餓的二人決定不再繼續爭執，紛紛拿起筷子開始大快朵頤。

而嚴巍作為半個徽州人，一邊吃著菜，一邊向沈望舒介紹著每道菜背後的淵源，以及對應的做法。

尤其是在說到菜品製作時，見嚴巍說得繪聲繪色、頭頭是道的樣子，沈望舒不由得皺起眉頭，眼神裡再次浮現出好奇的目光。

“嚴巍，你還會做菜嗎？”

“嘿……”

嚴巍笑了一聲，接著把一碗剛盛好的鮮湯遞到沈望舒的面前，然後得意地說道：“我要是不會的話，能說得這麼詳細嗎？”

“不信，你看著就不像是會做菜的樣子。”

沈望舒瞥了他一眼，臉上滿是懷疑的神情。

“你要是不信的話，明天去我家裡……我親自下廚，讓你好好嘗一嘗最正宗的徽州菜。”

看著嚴巍這胸有成竹的模樣，沈望舒的心裡不禁有些動搖，沉默了片刻後，她最終還是軟了下來，說道：“好吧好吧，那我就相信你會做菜了。”

“別嘛，明天來我家，我當場給你證明一下。”

“明天再說吧。”

沈望舒推辭道。

見沈望舒再次推脫，嚴巍不由得心生疑惑，有些好奇地問道：“怎麼了？難道師父你明天有安排嗎？”

“明天的事明天再說唄……今天都還沒過完呢。”

沈望舒搖了搖頭，有些不願意面對這個話題。

畢竟她心中隱隱約約感覺，就按照高昊陽那個性格，如果他今天不來找自已，那麼大機率就是明天。

相比於嚴巍，沈望舒當然還是更希望和高昊陽待在一起，倒也不是說她不喜歡嚴巍，而是感覺跟嚴巍在一起的時候，她便會不由自主地回到之前在公司時工作的狀態，緊繃的神經沒有辦法得到放鬆，人也會感到有些擰巴。

嚴巍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他捻起筷子，夾起一塊竹筍放進自已口中，面無表情地咀嚼了兩下，接著抬起眼望向對面的沈望舒，沉默了一陣後，忍不住開口問道：“是不是師父你……明天要去見高昊陽啊。”

“嗯？”

沈望舒愣了一下，隨後搖了搖頭，有些不確定地說道：“這個我也不知道……他今天沒有找我。”

“師父，我覺得約人都應該是提前說的……既然今天高昊陽沒有找你，而我提前一天約了你，所以我覺得……我覺得……”

嚴巍頓了頓，接著深呼了口氣，繼續說道：“你明天的時間應該屬於我。”

沈望舒望著嚴巍，半晌之後不禁皺起眉頭，好奇地問道：“明天是週日欸，你不用加班嗎？”

“這專案不是做完了嘛，所以這個週末我們不用加班了。”

“哦……對哦。”

沈望舒點了點頭，隨後思緒再次回到剛才的問題上，她想了想，突然沒有徵兆的笑了一下，然後皺著眉頭埋怨道：“你不說我都忘記了……之前週末你就經常找我，問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問題，我多少個好好的週末都被你給糟蹋了。當時我就想，這個小子太煩人了，到時候考核的時候，我必須得想辦法給你踢走，免得以後繼續煩我。”

“呃……”

提起過去的那些事情，嚴巍不禁變得有些羞愧，他尬笑了兩聲，解釋道：“對不起啊師父，我實在是沒想到……可你當時既然不願意教我，為什麼不跟我說呢？”

“我倒是想說來著，誰讓你這小子認我做師父了呢？沒辦法，既然徒弟有難，我這個做師父的能幫一點就幫一點吧。”

“……真的很感謝你，師父。”

沈望舒笑了笑，然後捻著筷子一邊夾菜，一邊說道：“不過以後啊，你還是別喊我師父了，我已經沒什麼能教你的了。”

“也是……而且說實話，師父你現在這個樣子，我這麼稱呼你，確實覺得有些違和。”

“那你以後還是叫我名字吧。”

嚴巍沉默了一陣，還是搖了搖頭。

“算了，已經叫習慣了……我還是繼續這麼叫你吧，顯得親切些。”

“隨你吧。”

沈望舒無奈地搖了搖頭，也不再繼續強求。

“師父，咱們迴歸正題啊，我說真的……我好不容易連休三天，你就可憐可憐我，陪陪我唄？”

“陳邦航和林霏呢？你們仨不是好得跟親兄弟一樣嗎？他倆沒空嗎？”

沈望舒夾起一塊魚肉放進嘴中，一邊品味，一邊好奇地看著嚴巍。

“陳邦航有女朋友啊，他得陪女朋友……林霏那人你也知道，妥妥一個自閉兒，成天悶在家裡打遊戲，叫他出來吃個飯跟要他命一樣。”

“嘿嘿嘿……”

沈望舒連連發笑，隨後反問道：“那你不能也談一個女朋友嘛？給她好好展示一下你的手藝。”

“我……沒遇到喜歡的唄。”

嚴巍有些尷尬的笑了笑，臉頰也顯得有些發紅。

“那你跟師父說說，你喜歡什麼樣的？”

沈望舒停了下來，滿臉笑意地注視著嚴巍。

嚴巍望著沈望舒，嘴唇動了動，猶豫了好一陣後，才支支吾吾地開口道：“就……就像師父你這樣的唄……”

“我？你是說長得像我這樣的嗎？”

沈望舒指著自已，表情有些好奇。

嚴巍似乎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他搖了搖頭，逃避道：“算了算了，師父咱倆不聊這個話題了……”

“怎麼就不能聊啊？你可是我徒弟，你都二十三了還單著身，這怎麼能行？快跟師父說說，你喜歡什麼樣的，有沒有中意的物件，我幫你參謀參謀。”

“別光說我啊……師父，你今年可二十五了，據我所知可還沒談過戀愛呢，你自已有考慮過未來的事情嗎？”

再次被戳到這個痛點，沈望舒原本笑眯眯的表情突然一滯，緊接著臉上浮現出抗拒的神情，顯然此刻的她非常回避這個話題。

“師父，我說一句可能會讓你不開心的話……”

“那你別說。”

沈望舒揚起臉，滿臉不悅地說道。

嚴巍頓了一下，表情有些猶豫，沉默了片刻後還是繼續說道：“不行，我一定要說……師父，其實我覺得你變成女生，反而是件好事。”

“為什麼？”

“因為……因為我覺得，相比於男生，其實師父你的性格更像個女生，很細膩很溫柔，可能內地裡會有些小腹黑，但大部分時候都是很和緩，樂於助人。”

“你想說什麼？”

沈望舒板起臉，表情已經顯得有些不耐煩。

嚴巍自然是察覺到了氛圍的不妙，但一向直來直去的性格，使得他即便知道會得罪沈望舒，也依舊要硬著頭皮把話全部說完。

“我想說的是……師父，我希望你可以接受自已已經成為女生的事實，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你已經不是男生了，無論你怎麼自我催眠，都不可能再發生改變……與其這樣一天到晚精神內耗，倒不如拋開心鎖擁抱未來，像許許多多的女生一樣，去談戀愛，去感受生活……”

然而他的話還沒說完，面前的沈望舒卻突然陰沉著臉站了起來，拿起自已的手機頭也不回的朝外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