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非得讓我欠著你才開心嗎

高昊陽被這刺耳的尖叫給震得愣在原地，他不可置信地望著面前這個正在大吵大鬧的女孩，很難相信平日裡情緒那樣穩定的沈望舒，居然也會像現在這樣歇斯底里。

然而在連著喊叫了幾聲後，沈望舒或許也是被自已的聲音給嚇到，那雙睜得渾圓的眸子裡忽地湧現出一抹恐懼的底色，狂躁的意識也漸漸平靜了下來。

自已這是怎麼了？為什麼會這麼失態？

沈望舒無比費解，但此刻她並沒有心思去思考自已失態的緣由，因為高昊陽這個自作主張的魂淡已經把自已推到了懸崖邊上。

“望舒，你沒事吧？”

高昊陽想要伸手去抓沈望舒的肩膀，但是看到她低著腦袋閉著眼劇烈的呼吸，又有些害怕自已的舉動會引得她再次陷入歇斯底里的癲狂，於是只得懸在空中，猶豫不決。

沈望舒連著深呼吸了好幾下，才感覺自已那激動的情緒得以緩解。

她忽地抬起頭，一雙美目怒視著面前的高昊陽，只是看到他那滿臉關切的模樣後，又捨不得責備他的自作主張，心裡則是愈發地矛盾。

“我沒事……”

沈望舒推開高昊陽的雙手，然後走到床邊，拿起從出租屋裡帶來的可樂，扣開拉環咕嘟咕嘟地灌了一口。

“老高，你過來。”

高昊陽應聲走了過去，看到她臉上這陰晴不定的表情，下意識地感到忐忑，還沒等她責備自已，便搶先開口用輕鬆地語氣打破這嚴肅的氛圍：

“幹嘛搞得這麼嚴肅啊？我知道，我不該自作主張，惹得你不開心，我向你道歉……”

“你不用道歉。”

沈望舒擺了擺手，打斷了他的話。

“你只需要給我一個理由，一個能夠說服我明天回申海去見我媽媽的理由，如果你給不出來，就別怪我罵你！”

看著沈望舒這怒目圓瞪的模樣，高昊陽反而覺得心裡面要舒坦了許多，因為她願意對自已吹鼻子瞪眼，總比剛才那樣面無表情冷冷冰冰要好。

高昊陽舒了一口氣，接著壯起膽子雙手扶住了沈望舒的肩頭，把她按到床上坐好，然後從旁邊抽過一把椅子放到面前，坐了下來。

“望舒啊，阮阿姨的脾氣你應該是最清楚了，她是那種很容易被糊弄的人嗎？我原本想再幫你拖延一段時間，告訴她你今天工作忙沒時間接電話，但她完全聽不進去，一個勁地要求我跟她說實話，如若不然，她就連夜來杭城找你……你說，我該怎麼辦？”

聽著高昊陽的這番講述，沈望舒不由得沉默了下來，她當然是瞭解母親的性格有多麼倔強，相比於她，自已都算是非常溫和的了。

母親連續兩天都沒有打通自已的電話，此刻必定已經是心急如焚。若不是高昊陽幾番拖延，按照她的脾氣，今天晚上一定會連夜趕來杭城尋找自已。

念起母親一把年紀，沈望舒當然不忍心讓她受此勞累，更不願意讓她受此煎熬。

“再說了，你是沒聽到阮阿姨的語氣，隔著手機我都能知道她有多麼著急。你說，就算我幫你繼續瞞，你自已難道能忍心看到阮阿姨繼續煎熬下去嗎？”

“我……”

聽到這，沈望舒羞愧低垂下腦袋，情緒也愈發低落。

她知道，就這樣一直隱瞞下去的話，或許能夠讓自已暫時逃避面對父母的尷尬，可代價卻是讓他們因為自已的消失而憂心忡忡。

這實在是太自私了，沈望舒內心愈發煎熬，過往的一幕幕也不禁在腦海中浮現……

若是父母平日裡對自已不好也就罷了，偏偏他們還那麼關心自已，愛護自已，倒是自已一直以來我行我素，把這一切都當成是理所應當……

想到這，沈望舒的心裡便愈發自責，愈發煎熬。在這一刻，她似乎感受到了母親正在經受的不安和忐忑，自已是何等的混蛋，居然讓關心自已的母親蒙受如此劫難。

在這種情緒的作用下，沈望舒只覺得眼眶不由得溼潤了起來，接著淚水鮮有地出現在了她的眼角，沿著那光潔的臉頰緩緩滴落……

“怎麼還哭了呢？”

坐在面前的高昊陽自然是一眼便看到了她的落淚，於是立刻抽出紙巾，想要替她拭去眼角的淚水。

然而沈望舒卻並沒有給他這個機會，還沒等他的手伸過來，便一把奪走了紙巾，別過臉自顧自地擦拭起來。

“誰哭了啊？”

擦乾臉上的淚水後，即便眼眶依舊還紅著，可倔強的她卻還是嘴硬地狡辯道：

“我是，我是看了一下午的電腦螢幕，眼睛有點難受……這不是哭，別造謠。”

看著沈望舒這語無倫次的卻還依舊嘴硬的樣子，高昊陽不禁會心一笑，他輕嘆了一口氣，然後起身感嘆道：

“真不愧是你啊，都這個時候還要嘴硬。好了好了，你沒哭，是我想多了。”

“就是你想多了，我連變成女生都沒哭，這個時候怎麼會哭？”

沈望舒把紙巾丟到垃圾桶後，又用手指搓了搓眼角，然後抬起頭看向高昊陽，臉上依舊是那樣一副倔強的表情。

“你明天跟我媽媽約的幾點鐘啊？”

“下午三點半，在你家見面。別擔心，明天是週一，沈叔叔要上班，所以到時候我們只需要跟阮阿姨解釋清楚就可以了。”

“那就好……”

沈望舒長舒了一口氣，頓時便感覺輕鬆了許多。

畢竟面對一個人總比要同時面對兩個要好……不過說實在的，相比於做了幾十年高中老師的母親，沈望舒其實更希望和父親坦白，因為他要更開明一些。

“對了，你應該還沒吃晚飯吧？”

“沒有……”

“那咱倆先去吃飯吧，吃完回來咱們倆再討論一下明天去申海的事宜。”

……

沈望舒對吃方面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講究，所以她提議像昨天晚上一樣去附近的那家迪美樂披薩店，點些披薩焗飯什麼的應付一下。

但高昊陽顯然並不打算就這麼敷衍地對付一頓，他以自已不喜歡吃洋快餐為由，拒絕了沈望舒的提議，直接驅車前往了附近的一家比較有名的潮汕菜館。

“我沒吃過潮汕菜欸，這些菜我也不認識，也不知道哪些好吃……要不還是你來點吧。”

沈望舒看了一圈選單，從來沒吃過潮汕菜的她也沒有什麼主意，索性丟下選單，靠在椅子上擺爛。

高昊陽嘴角得意地上揚，他轉了轉手，說道：“所以說要多嘗試嘗試新鮮事物嘛，咱們祖國那麼多美味佳餚，你別一天到晚總逮著洋快餐吃得起勁。”

連著點了幾份菜後，高昊陽把選單遞還給了在旁邊等待的服務員，同時禮貌地說了聲謝謝。

見服務員離去後，沈望舒這才湊過臉，表情為難地低聲道：“幹嘛又帶我來這麼貴的地方啊？本來一百塊就能搞定的事情，你非得搞到一千塊才滿意是嗎？”

“我又沒說讓你付錢，那麼在乎價格幹嘛？敞開肚子吃就行了。”

高昊陽抿了口熱茶，然後漫不經心地回答道。

“你這傢伙……你非得讓我欠著你才開心是嗎？”

沈望舒滿臉無奈地埋怨道。

“那不然呢？”

高昊陽得意地笑了笑，接著一邊悠閒地品茶，一邊慢悠悠地說道：“有些人情就是得欠著，要是都結得乾乾淨淨，那感覺就不像是朋友了，倒像是勾心鬥角的生意夥伴。”

“親兄弟還得明算賬呢！不是所有人都喜歡佔便宜的，老高，今天這頓飯無論如何都得我來請，你不許搶！”

高昊陽眯著眼看著沈望舒這堅決的模樣，然後皺起眉頭，問道：“你確定要你來買單？”

“我確定！”

“行，那這樣的話，我再叫兩瓶紅酒吧，正好我記得他們這裡有92年的拉菲……”

說著，高昊陽便轉頭，準備對不遠處的服務員打個響指招呼過來。

“喂！你過分了啊！”

沈望舒聽後立刻著急了起來，雖然她平時並不喝酒，但這並不代表她不知道這紅酒的價格。雖然她工作了這麼些年，銀行卡里也有不少積蓄，但絕對經不起這樣的揮霍。

“不是你說要買單的嗎？難得有人在我面前叫著請客，這不得狠狠地宰上一刀。”

說罷，高昊陽給了沈望舒一個邪魅的微笑，然後繼續轉過臉準備去招呼服務員。

“你……”

沈望舒被她氣得沒有辦法，但畢竟是自已誇下的海口，現在反悔顯然有些打臉。

況且這小子不久前還救了自已的命，罷了！要宰便宰吧，隨他去了！反正錢乃是身外之物，沒了大不了再賺嘛！

儘管心裡在滴血，但死要面子的沈望舒還是緊咬牙關，沒有開口喊住高昊陽。

“你好先生，請問有什麼可以為您效勞的？”

高昊陽看著對面正在生悶氣的沈望舒，不禁覺得好笑，他沉默了片刻後，向服務員問道：“你們這有冰鎮可樂吧？”

“嗯？”

沈望舒一愣，接著轉過臉，滿臉疑惑地望著高昊陽。

“有的先生，請問您要什麼樣的？大瓶還是小瓶？”

“大瓶吧，再幫我拿兩個杯子。”

“好的先生，我這就去幫您拿。”

“謝謝。”

目送著服務員消失在走廊盡頭後，沈望舒把目光挪回到了高昊陽的身上，在發現這傢伙居然抱著胳膊，表情慵懶，正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已時，心裡頓時湧起一種難以言說的複雜情緒。

她想要開口說些什麼，可張了張嘴，亂糟糟的腦袋裡卻又想不出什麼話語。

“看你那麼辛苦的賺錢，我哪裡捨得花你的錢啊？”

吧檯離這邊並不算遠，那個服務員很快又出現在了沈望舒的視野裡，她拿著一大瓶可樂走了過來，放到桌上後又迅速地轉身離開。

高昊陽接過可樂，擰開瓶蓋後，將面前的兩個玻璃杯倒滿，然後把其中的一杯還在冒著氣泡的可樂放到沈望舒的面前。

“不過說實話，我也確實不喜歡喝酒……我的朋友們總說紅酒如何如何美味，也許是我福氣不夠，只覺得酸澀難嚥，倒不如喝這可樂自在。”

說罷，他舉起杯子，滿臉笑意地望著沈望舒。

“為新生乾杯。”

沈望舒連忙舉起杯子，有些笨拙地跟他碰杯，然而令她感到驚訝的是，這傢伙居然把這滿滿一大杯的可樂一飲而盡。

“你……不扎嗓子嗎？”

看著高昊陽手裡那空空的杯子，沈望舒目瞪口呆地問道。

“這有什麼？我喝白酒也是這樣……早就習慣了。”

高昊陽笑了笑，然後用空蕩蕩的玻璃杯碰了一下沈望舒的杯子，說道：“我喝完了，該你了。”

“哦，哦……”

沈望舒這才反應過來，端起杯子小口小口地吞嚥，然而她那敏感的喉嚨哪裡忍受得了這樣的刺激，喝到一半便停了下來，然後放下了杯子。

對此高昊陽也不計較，畢竟這又不是在拼酒，飲料這玩意喝著開心就足夠了。

“老高。”

“嗯，怎麼了？”

沈望舒望著杯中那還在冒著氣泡的可樂，猶豫了很久之後，緩緩地抬起臉，露出一個誠心實意的笑容，眼神裡也充滿了感激。

“謝謝你一直幫我，真的很謝謝你。”

高昊陽望著她，沉默了片刻後朝前靠了靠，面帶微笑，表情卻有些玩味。

“那你想怎麼感謝我呢？”

“你說，只要我能力範圍內的，我一定可以滿足你。”

沈望舒的表情十分認真，言語也是十分的堅決。

而她之所以答應地會這麼肯定，倒不是她真的能夠同意高昊陽的一切請求，只是此刻的她，腦袋裡完全沒有那些奇奇怪怪的念頭，也沒有意識到，其實高昊陽從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心裡面就已經萌生出些許非比尋常的想法了。

高昊陽笑了笑，然後說道：“好，真不愧是沈望舒，就是這麼爽快。”

“你已經決定好了嗎？”

“還沒，等我想到的時候再告訴你。”

……

吃完晚飯後，二人又返回了醫院。

因為杭城離申海並不算遠，所以經過一番簡短的交談後，二人定下了明天中午十一點鐘出發，估摸著開車到沈望舒所住的地方，最多也就不到三個小時的時間。

高昊陽找到主治醫生了解了一下沈望舒下午檢查的情況，確定基本上沒什麼異常後，才算放下心來。

“那個我今晚得回趟家，就先走了，你一個人OK吧？”

“OK，你有什麼事就去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沈望舒整理著自已的衣物，準備待會洗個澡，然後上床睡覺。

高昊陽站在一旁，叉著腰望著她的背影。

“呃……那明天見，你有事給我打電話。”

“嗯好，你回去開車慢點。”

沈望舒轉頭望著他，微笑了一下後，又繼續去收拾自已的東西。

高昊陽沉默了一陣，表情似乎有些掙扎，他嚥了下口水，又突然改口：“你要是一個人無聊，其實我留下來陪你也是可以的……”

“我沒事，你自已的事最重要。”

沈望舒沒有回頭，就這樣揹著身隨口回答道。

高昊陽張了張口，顯然是還想再說些什麼，但最後還是選擇了沉默。

最後看了一眼沈望舒的背影后，他拿起放在茶几上的車鑰匙，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