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竹籃打水一場空

“師父，你是不是喜歡高昊陽啊。”

此話一出，空氣瞬間便凝固了起來。

正在嗦麵條的沈望舒不可置信地抬起臉，睜圓了眼睛望著對面的嚴巍。

“吸溜……”

她用力地把麵條吸進嘴裡，接著一邊咀嚼，一邊疑惑地問道：“你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啊？”

說著，沈望舒特意環顧四周，確認此刻並沒有多少人在注視自已後，又湊過臉，壓低了聲音繼續補充道：“我可是男生啊……你知不知道自已在說什麼？”

隨後，她又衝嚴巍做了一個有些惱怒的表情，以此來表達自已的不悅。

嚴巍在看到沈望舒的反應後，顯然也是意識到了自已剛才的話有些不妥，他連忙放下碗筷雙手合十作揖了兩下，滿臉賠笑著道歉：“對不起啊師父，我錯了，我剛才腦子短路了。”

沈望舒深呼了一口氣，又接著給了嚴巍一個白眼，然後再次端起盤子，繼續吃麵。

不過她仍然特別好奇，為什麼平日裡看起來非常沉穩的嚴巍，會突然問出這樣無厘頭的問題。

“你回答我，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面對著沈望舒那仍然有些不悅的眼神，嚴巍一時間感到有些不知所措，他尬笑了幾下，然後小心翼翼地再次看向沈望舒，咬著牙關，思量了好一陣後，才回答道：“怎麼說呢……就是你剛才跟高昊陽聊天的時候，臉上一直帶著很溫柔的微笑……”

“這怎麼了？難道我跟朋友打電話的時候，還得愁眉苦臉的嗎？”

沈望舒不以為然，隨即反問道。

“倒也不是……師父你知道我有個姐姐對吧？她跟姐夫打電話的時候，經常就是這樣一副溫柔的表情，眼神裡都帶著開心的笑意。”

“哦——原來是這樣……”

聽著嚴巍這番解釋，沈望舒心中的疑惑才算解開，她按著筷子，歪著臉望向一旁，沉思了好一陣後，又轉過臉看向嚴巍，非常認真地確認道：“我剛才打電話的時候一直在笑嗎？”

嚴巍望著沈望舒那雙疑惑的眼睛，非常確定地點了點頭。

得到肯定的答覆後，沈望舒的表情不禁變了變，她咬著筷子，低垂著眼簾，呆呆地望著盤中那油亮的麵條，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沉默了好一陣後，她才搖了搖頭，嘴角也動了兩下，接著彷彿是催眠似地自言自語起來：“就算是這樣也不代表什麼……我可是個男生。”

嚴巍看著她這副模樣，也不由得沉默了下來，好一會後，他才繼續開口問道：“師父，你跟高昊陽認識很久了吧？”

“嗯？”

沈望舒回過神來，她眨了眨眼睛，接著繼續動筷吃麵。

“差不多快10年了，我們最開始是在網上認識的，後來直到大學才在一起。”

“能跟我說說你們是怎麼認識的嗎？”

面對嚴巍的好奇，沈望舒又停了下來，她一邊咀嚼著麵條，一邊瞥著一側，腦海裡開始回憶起和高昊陽的過往。

“其實也沒什麼特別複雜的……當時我們都喜歡玩一款遊戲，然後呢當時我喜歡在論壇上面釋出一些自制的模組，應該是我製作的那些MOD比較對他胃口吧，他就關注了我，然後經常發私信，一來二去，我們就成了朋友。”

聽到這，嚴巍有些詫異，他抬起頭看了看沈望舒，好奇地問道：“那時候你多大？”

“15歲，剛剛中考完。那兩個月，我天天坐在電腦前，一邊玩遊戲，一邊研究MOD，可有意思了。”

“難怪師父你技術力這麼高，原來15歲的時候就已經能做MOD了，真是了不起啊。”

“哪裡哪裡……”

沒有人會不喜歡別人的讚美，沈望舒也是一樣，雖然嘴上謙遜，但臉上那得意洋洋的表情卻早已經出賣了她。

“所以我經常對你們這些小傢伙說，興趣才是第一驅動力。因為我喜歡計算機，所以哪怕工作再多，我也不覺得累，每當我坐在電腦前噼裡啪啦敲著程式碼，然後看著螢幕上那一排排字母數字，那一瞬間，我感覺自已就像是創世神，非常有成就感。”

嚴巍點了點頭，然後揶揄道：“所以師父你才會那麼不計辛勞地付出，即便是自已的成果一大半被上級領導給摘走，也依舊會樂樂呵呵地坐在電腦前敲程式碼。”

聽到這，沈望舒的表情不由得一滯，接著皺起眉頭，疑惑地問道：“什麼意思？”

嚴巍看著沈望舒，沉默了好一陣後，才緩緩說道：“師父，我在公司裡聽到有人在傳，那個馬上升P7*的人……不是你。”

“不，不是我？”

沈望舒眉頭緊鎖，情緒也變得激動許多，眼神也飄忽不定了起來，思考許久後，她才試探性地問道：“是隔壁組的趙聯嗎？我之前聽有人說他是韓副總的外甥，是不是他？”

嚴巍與沈望舒對視著，重重地點了點頭。

得到肯定的答覆後，沈望舒立刻感到血氣上湧，連著深呼吸了好幾下平復自已的怒氣，她抱起胳膊，冷笑著搖了搖頭，自嘲道：“真可笑……當牛做馬也拼不過人家關係戶，真是可惡。”

“我是今天上午才從王海那裡知道的，他跟隔壁組的一個姑娘是男女朋友，他們在聚餐的時候趙聯跟他們說起這件事……”

嚴巍嘆了口氣，然後繼續皺眉說道：“王海不知道我們倆私下是師徒，他還讓我不要告訴你，說怕你知道了，會影響你的工作情緒，導致專案延期。”

“王海那小子……”

沈望舒聽到立刻怒容滿面，她用力地捶了一下桌面，把周圍人都嚇了一跳。

然而她卻全然不顧，繼續我行我素地大聲道：“虧我平日那麼照顧他！上星期他那部分都是我幫他碼的！”

“師父您消消氣……”

嚴巍面露難色，然後自責地說道：“對不起師父，真不該現在跟你說這些……”

“怎麼了？你不告訴我，難道還想讓我繼續矇在鼓裡嗎？”

沈望舒聞言不禁挑眉，接著便是一個劍目掃向嚴巍。

“不是不是，師父您別誤會……”

嚴巍被沈望舒這麼一瞪，立刻驚慌了起來，連連擺手。

“你說啊。”

“我看你現在病著，要是你聽了這些被氣出毛病來，那到時候真的就是我的罪過了。”

沈望舒嗤之以鼻，她又抱起胳膊，然後注視著嚴巍，冷笑著說道：“要是你不告訴我這件事，讓我傻乎乎地把專案做完，那我才真的要怪罪你呢。”

“罷了，反正我現在這個樣子，公司肯定也回不去了，管他什麼P7不P7的，跟我也沒有關係了。”

沈望舒帶著情緒自言自語，然而儘管她嘴上這樣說，可心裡卻失落得不行。

自已從本科畢業後，憑藉著大學時代多個專案以及比賽的強大履歷，順利進入了這家算得上是行業頂尖的網際網路大廠，經過三年的摸爬滾打，總算眼瞅著可以撥雲見日，混到個P7躋身大佬層級，誰曾想居然會是這樣一番結局。

不過說實話，即便沒有變成女生，按照沈望舒的脾氣，經過這檔子事她也不可能繼續在公司裡做下去，任人恥笑不說，更重要的是有損尊嚴。

“師父，你要離職了嗎？”

“不然呢？”

此刻的沈望舒因為此事，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股從未有過的凌人戾氣，平日裡柔和的眼神，現在也變得格外冷峻。

不過結合上她此刻的模樣，在嚴巍看來倒有了一番冰雕美人的韻味。

“別的不說，我現在這副模樣，還怎麼回公司？雖然個子都差不多，但長得跟以前一點都不像，而且聲音……”

提到聲音，沈望舒更是不由得咬牙切齒。

即便自已之前的聲音已經算是比較尖細的了，但現在無論怎麼粗著嗓子，這說話的聲音也還是那樣清脆悅耳，一聽便知道是個千柔百媚的小姑娘。

“總之，我肯定是要離職的。到時候，我會在APP上先把手續給提交，材料什麼的就麻煩你去幫我交給人事吧。”

“……”

嚴巍沉默了下來，他點了點頭，隨後又問道：“師父，你以後打算怎麼辦？還是繼續做這一行嗎？”

“怎麼辦？”

沈望舒瞥了他一眼，隨即思考了一會，然後回答道：“暫時還沒想過，但至少接下來一段時間，我肯定是要好好休息休息了。至於以後的事情，我還有不少積蓄，暫時也不急。”

“那，那你之後還會繼續留在杭城發展嗎？”

嚴巍聞言又立馬追問道，眼神也有些期待。

“這個嘛……”

沈望舒一隻手按在唇邊，眼睛則瞥向天花板，腦海裡不禁開始思考起這個問題。

“不太好說欸……我現在沒了身份，沒了學歷，沒了工作經驗，除了卡里的積蓄，可以說什麼都沒有了，我還留在杭城幹什麼呢？我又沒房子，住在這裡還要租房，每個月雷打不動差不多得花兩千多塊錢……”

“這……”

聽到這，嚴巍的臉上浮現出一抹失望的神色，他低下頭，然後表情複雜地沉默了下來。

“也是啊，畢竟我們又不是本地人，沒了工作，也就沒有留在這座城市的理由了。”

嚴巍長嘆了一口氣，隨後又接著問道：“那師父你不留在杭城，是準備回申海嗎？”

“當然了，我家在那裡啊，我不回申海又去哪呢？”

說著，沈望舒滿臉輕鬆地說道：“昨天醫生跟我說，我現在這個身體的生理年齡只有18歲，還是個很年輕的狀態。不過這個好，我想著要不要回去，重新辦個身份，然後參加明年的高考，再重新考一遍大學。”

想到這，沈望舒又不禁開始遐想起來，臉上的笑意也更加濃郁，她繼續暢想道：

“欸你說，要是我現在回到大學，豈不是直接降維打擊啊？”

嚴巍一愣，他看著沈望舒這期待的表情，以為她說的是會對學校裡那些純情小男生降維打擊，於是點頭附和道：“確實，就師父你現在這副模樣，回到大學裡絕對是個所有男生的夢中情人，妥妥的校花一枚。”

“說什麼呢你！”

沈望舒敲了一下嚴巍的腦袋，然後神情不悅地更正道：“你這傢伙腦子裡想得都是些什麼啊？你師父我是那種膚淺的人嗎？我說得是我現在的計算機水平，回學校肯定是降維打擊。”

“哦哦……”

嚴巍點了點頭，接著又諂笑了兩下。

“到時候，那全國比賽的大獎，不得拿到手軟啊？哈哈哈……”

看著沈望舒這開心的模樣，嚴巍不由得感嘆道：“師父，您這目標也太不遠大了，以你的能力加上經驗，大學四年的時間完全足夠你創辦一家網際網路公司，還惦記著大獎幹什麼？難不成你打算等畢業了，再拿著獎項去找工作，埋頭苦幹幾年再被別人頂包嗎？”

沈望舒白了他一眼，又忍不住敲了一下他的腦殼。

“哪壺不開提哪壺，你這傢伙，真讓人討厭。”

“我這個人就是實在，不會花言巧語。”

儘管不疼，但嚴巍還是非常配合地摸了摸剛才被沈望舒敲過的地方，然後連連賠笑。

“所以你都24歲了，還一次戀愛都沒談過，這就是原因。”

“那師父你呢？你不也跟我一樣嗎？”

嚴巍笑眯眯地反問道。

沈望舒挑了挑眉，接著拿過豆奶喝了一口，回答道：“所以我收你做徒弟啊，哼哼。”

說罷，她笑了笑，然後看了看嚴巍那乾乾淨淨的盤子，說道：“走吧，回我家去拿東西。以後我不在了，有你受的。衣服別忘拿啊。”

嚴巍拾起一旁的外套穿上，跟著沈望舒一起走出了這家餐館。

然後再次騎上小電驢，朝著不遠處的小區駛去。

……

二人剛剛離去，一輛停在路旁的白色330便立刻動了起來，駕駛座上，一個打扮時髦的女人嫻熟地轉動方向盤駛入街道，然後跟隨著電瓶車一同朝小區駛去……

*P7：網際網路大廠內的一種職級，技術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