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一路緊追不捨傅雪妍與葉飛星的征途上,馬千軍雖多以地頭蛇之姿偶爾指點迷津,但其心狠手辣之名,卻早已在龐天山心中烙下深刻印記,乃至覺得那枚珍貴的四方天元豆贈予此人,實乃浪費。

然而此刻,龐天山方知何為“咬人之狗不露齒”。馬千軍一拳之下,竟將一名搏虎境的龐家弟子轟得骨肉分離,連完整的屍首都難以拼湊,這等威勢,豈是尋常元龍武者所能企及?龐天山暗自揣測,即便是真正的劈山強者,輔以隔山打牛之技,也未必能有如此剛猛無儔的一擊。馬千軍能橫行雲中郡,其背後定有非凡之處。

馬千軍眼眶微紅,一滴晶瑩滑落,他用沾滿血跡的拳頭抹去淚水,滿是懊悔:“小水,我不該……我不該啊!”言罷,他猛然轉向龐天山,怒目圓睜,質問之聲如同寒冰刺骨:“龐天山,是誰害死了小水?可是你?”

龐天山,一方霸主,此刻卻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壓迫,馬千軍那雙眼中蘊含的殺意與熾熱,竟讓他不由自主地低下了頭,不敢直視。他心中暗驚:此人猶如暗夜中的猛虎,又似隨時準備噬人的毒蛇,那份感覺,竟與玄水君如出一轍,令人心悸。

“實話實說!”龐天山終是開口,話語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試圖以此打破僵局。龐家弟子面面相覷,最終一人顫聲開口,將事情經過細細道來,其間不乏對葉飛星與傅雪妍的推諉之詞,卻也在不經意間透露出幾分真相。

馬千軍聽得仔細,不時追問,那弟子只覺自已彷彿被無形的巨蛇纏繞,恐懼之下,連稱呼都由“妖蛇”變為了“靈蛇”。待其說完,已是汗流浹背,而馬千軍則陷入沉思,周身瀰漫著一股令人窒息的寒意,連龐天山都屏息以待。

雲中郡雖小,卻能孕育出如此人物,讓龐天山難以置信。馬千軍,區區元龍境界,卻讓他感受到了三花之下武者才有的雷霆之勢。突然,馬千軍似有所覺,身形暴起,如獵豹般穿梭於林間,其速度與靈動,竟與玄水君有幾分相似,若葉飛星在此,定會驚呼不已。

半晌之後,馬千軍歸來,眼中滿是複雜情緒:冷漠、哀傷、痛恨與憐惜交織。他冷冷地對龐天山道:“是葉飛星所為,此賊不除,誓不為人!”

龐天山見狀,忙道:“馬幫主,我們目標一致,何不聯手,共誅此二人?”

馬千軍冷笑,眼中殺意更濃:“此乃私人恩怨,我一人足矣!小水的仇,我必親手報之!”言罷,他轉身欲走,留給龐天山的,只有那決絕的背影和令人心悸的寒意。

言罷,他手腕一抖,那枚四方天元豆如流星般划向龐天山,帶著決絕與不容置疑。“還你!”二字擲地有聲,彷彿連帶著馬千軍心中那份沉重的決心一同擲出。

龐天山凝視著那枚迴歸的寶物,心中五味雜陳:“馬幫主,此舉太過沖動,你我聯手,那葉飛星縱有通天徹地之能,也難逃一劫。更何況,您不是一直夢寐以求踏入隔山境界嗎?”

馬千軍的眼神堅定如鐵,聲音低沉而有力:“隔山境界,於我而言,不過浮雲。這世間,有些東西,遠比修為境界來得重要。”他的話語中,透露出一股不容置疑的決絕。

龐天山不禁重新審視起這位曾經的合作伙伴,心中暗自驚歎:這馬千軍,竟有如此深情厚誼,為了復仇,竟願拋卻一切。

“馬幫主,此去兇險萬分,您一人恐難成事。”龐天山試圖再勸。

但馬千軍只是輕輕拍了拍身旁那已失去生機的玄水君蛇首,兩行熱淚滑落,他低語道:“這是落星山,我與小水共同的家園。我要讓葉飛星知道,誰才是這片土地真正的主人。無需他人助力,我一人,足以!”

言畢,他轉身欲走,天義幫眾紛紛上前阻攔,擔憂之情溢於言表。馬千軍只是淡然一笑:“天義幫,就讓它隨風去吧。我與小水的路,需我一人走完。”

望著馬千軍漸行漸遠的背影,龐天山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敬畏。這個老男人,為了心中的信念,竟能捨棄一切,其魄力與決心,令人歎為觀止。

而另一邊,傅雪妍與葉飛星曆經重重艱險,終於來到了殺虎嶺前。望著這片傳說中的兇險之地,傅雪妍眼中閃過一絲驚訝與期待。

“這就是殺虎嶺?”她輕聲問道,語氣中既有緊張也有釋然。這一路走來,妖獸橫行,危機四伏,但每當葉飛星揮動那天淚星墜劍,總能化險為夷。此刻,她終於能感受到一絲安寧。

葉飛星點了點頭,目光深邃:“是的,殺虎嶺。我們在此稍作休整,而後繼續前往袁州。”

傅雪妍聞言,心中湧起一股暖流。她知道,這一路上,葉飛星承受了太多。她本想以大小姐的身份命令他休息,但看到他那堅毅的眼神,她知道,這一切都是多餘的。

“好,到了殺虎嶺,你就好好休息一下吧。”傅雪妍的話語中充滿了溫柔與關懷。

然而,葉飛星只是輕輕搖了搖頭:“我還好,等到了袁州再說。”

正當兩人準備繼續前行時,殺虎嶺上的一幕卻吸引了他們的注意。那是一座簡陋卻古樸的天女廟,孤零零地矗立在半山腰上,彷彿是這兇險之地中的一片淨土。

“那是什麼地方?”傅雪妍好奇地問道,眼中閃爍著好奇與敬畏。

“那便是我們接下來的歇腳之處——殺虎嶺天女廟。”葉飛星解釋道.

“前方便是我們暫避風塵之所,殺虎嶺上的天女廟!”

若非親眼目睹,傅雪妍難以想象,在這危機四伏的落星山深處,竟藏有如此一方靜謐之地。小廟簡樸至極,僅一進空間,青石砌就,長約數丈,深不及半,孤零零立於山腰,前後留白,一片清幽。

她不禁輕聲詢問:“此等絕境中的廟宇,究竟是何人所建?”

“加快腳步,到了天女廟,我們便能安心休憩。”葉飛星的話語中略帶疲憊,但步伐卻不由自主地輕快了幾分,汗水浸溼了衣衫,沿著蜿蜒小徑,二人終於抵達廟前。

踏入廟中,一股難以言喻的寧靜撲面而來,彷彿連日來的追殺與疲憊都隨之消散。傅雪妍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清涼,她輕聲笑道:“這廟宇與你,似乎都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廟前一方小池,引清泉而注,水質清冽。傅雪妍輕挽衣袖,以手掬水,洗去臉上塵埃,隨後步入廟內。

殿內陳設更顯樸素,唯有一尊神女像立於香案之上,應是葉飛星口中的“天女”。那神女像約莫三十許,荊釵布裙難掩其蘭心蕙質,眉宇間流露出的,不是九天之上的高冷,而是幽谷佳人的溫婉。

傅雪妍好奇問道:“這位是?”

葉飛星沉默片刻,終是開口:“她……是我孃親。”言罷,又補了一句,“世人皆道她白日飛昇,但我知道,她是離我而去了。”語畢,他再次陷入了沉默。

傅雪妍望著那山間神女,心中更添幾分神秘之感。廟中清涼之氣繚繞,讓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舒適,彷彿有什麼微妙的變化正在她身上發生。

她決定打破沉默,追問到底:“到底發生了什麼?這天女廟又是如何建起的?”

葉飛星輕輕從包裹中取出所剩不多的乾糧與點心,放在香案之上:“先吃些東西,外邊的水很甜,這些也是。”

傅雪妍接過一塊芙蓉糖,甜意入心,與葉飛星並肩坐在香案前,邊吃邊打量著那尊神女像:“這便是你的親孃嗎?”

那泥塑雖無生命,卻彷彿能透出一絲主人的神韻,溫柔而慈愛。傅雪妍能感受到,這位神女定是對葉飛星極盡呵護之責。

“我無父無母,自小與孃親相依為命。”葉飛星的話語中透露出淡淡的憂傷。

傅雪妍聞言,心中已有了答案:“那是義母了?”

葉飛星未再言語,只是默默點頭。傅雪妍見狀,心中五味雜陳,再看那褡褳中的食物,雖已所剩無幾,但對她而言,卻如同久旱逢甘霖。她意識到自已已餓到了何種地步,這樣的感覺,彷彿已隔世經年。

然而,兩人都刻意控制著食量,因從殺虎嶺至袁州尚有遙遠路途,途中食物稀缺,僅靠褡褳中的乾糧與偶爾尋覓的野果獸肉果腹。傅雪妍不禁懷念起火千樹那高大的身影與精湛的手藝,即便是粗糲食材,經他之手也能化為佳餚。反觀她與葉飛星,皆是嬌生慣養長大,廚藝實屬不堪入目。

“若火叔在此,我們便無需忍飢挨餓。”傅雪妍輕聲嘆息,眼神中流露出一絲哀愁。

葉飛星聞言,亦回憶起火千樹生命中最後的時光,心中五味雜陳:“是啊,前路漫漫,飢餓或將成常態。我未曾料到,火叔的喜好竟是……”話至此處,他忽然停住,似乎不願觸及那份沉痛。

傅雪妍低垂著頭,目光在青石板上漫無目的地遊走,試圖尋找些什麼:“你說,男人們為何總愛將心事深埋心底,直至海枯石爛也不願言說?”

葉飛星輕輕搖頭,未予回應。傅雪妍卻自顧自地繼續說道:“我們雖同行甚遠,但你對我而言依舊是個謎。跟我說說你娘吧?”

葉飛星輕輕將食指豎在唇邊,婉拒之意明顯:“傅大小姐,人總得有些私人空間,不是嗎?”

她望向廟外漸沉的夕陽,神色複雜:“說說吧,或許我們已無多少時日。你的過去,我很好奇。”

傅雪妍的好奇愈濃,葉飛星卻愈發不願觸及那些深埋心底的記憶:“顧小姐,我承諾護你至袁州,但我的過去,不屬於這趟旅程。”

“我可是最關心下人的。”傅雪妍理直氣壯,卻又補充,“我只關心我所在意的人。男人有秘密,如同藏私房錢,總想獨自守著。就像我師姐的夫君……”說到這裡,她突然頓住,神色變得恍惚,片刻後才回過神來,“總之,你的事,我要知道。”

葉飛星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壓力,他確實有許多不願啟齒的過去,那些記憶甚至被他自已刻意塵封:“傅小姐,我只是你的護衛,日薪千文,不包括心靈剖白。”

“不,你欠我的。”傅雪妍堅定地說,“現在,我要你將這些秘密一一揭曉。我知道,它們對你很重要。”

“到了袁州,我會考慮的。”葉飛星試圖拖延。

“不,就在這裡,現在。”傅雪妍的語氣不容置疑,“我會是你最可靠的聽眾,你的秘密,我會替你保守。”

葉飛星掙扎於內心,他尚未準備好與一位女子,尤其是與她這般親密無間的夥伴分享那些傷痛過往:“傅小姐,請給我一點私人空間。”

傅雪妍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女性的八卦之心一旦燃起,便如野火燎原:“不行哦,早點說出來,好處多多。”她的話語中帶著一絲調皮,彷彿一隻偷得小雞的狐狸,正享受著探秘的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