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話實說,公羊是沒聽明白這個人說的是什麼意思。
一會說哥下,一會又是青獅,叫肉叫做什麼更是莫名其妙,仙爺根本沒給自已教這些東西。總之公羊只聽明白的兩個詞,一個是說他忠義,一個是罵自已是賊,其他都只明白了一半。
“你還能叫做忠義?對一個土匪頭子講忠,欺負山民就是義?你還自豪了?”
公羊被氣的笑起來了,他覺得這世道簡直要瘋掉了,官府越來越像土匪,土匪卻越來越學著官府,真的是……
“隨你怎麼說,我問心無愧!”
章獒子已經是咬牙切齒目眥欲裂,彷彿恨不得此刻立馬一頭撞死在公羊刀上。
公羊也是氣急生智,既然你想要留個好名聲,我就偏偏不讓你得志,我就不揍你,反而要用最“正規”的手段摧毀你心裡的那點防線。
“好好好。腫臉,去把所有人叫過來,我要當眾羞辱這個混賬東西!”
腫臉沒動,猶猶豫豫了好久才組織好語言:“仙人,那個,你過來時也看到了,這兒的人都是混不吝,撒潑打諢的沒正形,怎麼叫都不會來……”
“告訴他們,這兒發吃的,來了就有!”
這次又是劉大柱站出來了“小爺,我們帶的餅子不夠……”
“那就架鍋起火,把麵餅掰碎放進去煮麵湯。”
公羊沒有任何討價還價的意思,沒吃的了大不了走回去,但這口氣必須要爭,不然還真讓章獒子把自已給看扁了。他媽媽的,我一個農民,自已種糧食,還要給什麼購入的將軍幹活,怎麼說都是自食其力,你上下嘴皮一開合,我倒成賊啦?!!
踏馬的的罵人怎麼這麼髒?究竟是誰整日當賊不勞而獲?你憑什麼這麼說我?!!
你這二十兩銀子我不要了,還不能讓你一死了結,我就要叫所有人來羞辱你,哈哈,你能有什麼辦法呢?
柴火一會就架起來了,老劉家眾人現在搶了三個院子,糧食充裕了,看樂子的需求十分強烈,連帶著行動力都漲了一大截。
黑煙熱氣一起竄入高空,但還是有散戶不相信老劉家要大發善心,覺得這是劉大柱設的局,就不願意往小山溝走,腫臉於是換了個說法:
“劉家莊來的要整個大活,有樂子看嘍,大家快去看看啊,去遲就沒了!”
於是剩下的那一部分也一起跑起來了,只剩下傷殘和家裡死人的幾個沒往過去跑。窮鬼們的生活實在是太乏味了,沒什麼娛樂的東西,甚至活著本身就不是什麼好活,這時候有人願意來整個好活,作踐自已來招笑大家,這簡直比活菩薩還要真實啊——至少這些人是做實事的。
等眾人都跑到小山溝,發現熱氣騰騰的麵湯時,帶碗的一擁而上,恨不得立刻把自已扔進鐵鍋去吃;來看樂子的懊惱不已,趕忙回去拿鍋碗瓢盆。
嗖!
劉大柱很有眼色的射出一支箭,射在鐵鍋前方不遠處,擠過來的山民一時間都不敢輕舉妄動,但嘴上都不饒人:
“噢矣,你不是說過來了給發雞蛋嗎?怎麼開始發箭了啊?”
“哎,我聽說不是要發金子了嘛?”
“他們也都是窮鬼……”
有調戲取笑的,也有比較務實的,看見前面鐵鍋裡的麵湯,肚子就立馬叫嚷起來,毫不猶豫的喊道:
“上面的,給句痛快話,要我們幹什麼才給吃的?”
“就是啊,先說好啊,明碼標價,先付後到……”
“要不我們給他磕個頭,喊老劉家萬歲萬歲萬萬歲……”
“哈哈哈哈………”
一鍋還沒吃到嘴裡的麵湯,就讓剛才還死氣沉沉的散戶們活躍起來,連說話的語氣都快活了不少,過年都沒這麼熱鬧,小小的山溝一時間充滿了快活的氣息。
公羊環視一圈,本來是想著來一番演講,像煽動老劉家眾人一樣煽動這些人,但看著下面“群情激奮”的散戶們,公羊瞬間沒了發話的心思。
他們需要煽動嗎還?比起老劉家,他們更沒有退路,只需要一碗麵湯就能買下一家的賤命,任何話都是多餘。
“一個一個的排隊上來,一人一碗,人人有份,搶或者插隊,死!”
報復章獒子只是一部分理由,公羊更想掌握這些人的力量——你以為我熬夜看水滸都看什麼了?
“啊,你真的給啊?”
“那個小子,我們愛你呀!!”
“仙爺啊萬歲萬歲萬萬歲!”
說來也是可笑,外邊公羊是最賤的賤民,在這兒就付出了一碗麵湯,公羊的身份就完成了“平民——世家才俊——萬歲爺”的三級跳,這個速度也是前所未有了。
經過好長一段時間的混亂,散戶們總算是排了一個歪歪扭扭的隊伍,這時候之前回去拿碗的也返回來了,他們不曉得公羊剛才的要求,腦子一熱就往前衝,早來的人給他講解規則也不聽,甚至裹挾著排好隊的人亂衝。
“那個。”
公羊都沒有動,只是站在高處一指,老劉家用弓的五六個人就一起放箭,鬧的最歡的那個就立馬成了箭靶,一個字沒叫出來人就已經死掉。公羊看得清楚,這個就是今早參加械鬥的其中一個,還砍了一個人的胳膊,最後被自已給收拾了,沒想到還是這麼有活力。
合理?不合理?善良?暴虐?
公羊都不在乎,要吃我的飯,就得遵守規則,遵守我定的規則——而且水滸裡不是也有這個做法嘛,叫什麼殺雞儆猴來著。
差點再度混亂起來的散戶們重新安穩下來,下一刻都更加自覺的排隊,隊伍也更加整齊安靜,最跳脫的刺頭都不敢多說一句,一則把飯吃進肚裡最重要,二則被居高臨下的指著也確實不敢鬧。
蘿蔔加大棒,自古以來都是這樣,公羊這次用的還算合適。至於酸腐文人會討論人道不人道,公羊毫不在乎,甚至根本沒有想到。還是那句話,生存和繁衍是任何生物的第一要務,且生存高於繁衍。
章獒子被壓到跪在地上,看著志得意滿的公羊,這幹練沉穩的做派,讓他更加確定這是與已方敵對家族派出來的人,而且還是被對方著重培養的人。
章獒子不由得想到一個人,公羊的作風與那人相似極了,只是這一個更加暴力,另一個更加溫和。
那個人就是秦渠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