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這才將強光手電筒歪向別的方向。餘成軍幾人端著槍走過來埋怨道:“是阿雄你們哪,進洞怎麼不吱一聲。”阮阿雄蹲在地上說:“老大,我的眼睛八成瞎了,什麼也看不見了。”他身後的兩個組長說:“都以為是自已人就沒吱聲。”強光手電筒把人們的身前身後照得雪亮,餘成軍把手槍插回腰間,彎下腰問道:

“阿雄,怎麼樣?不行就找車送醫院?”阮阿雄還是雙手捂住臉道:“老大,還是啥也看不見,先不用去醫院,我回家躺一躺,看看情況再說。”餘成軍說:“也好。”他對兩個組長說:“你們倆安排兩個人把阮村長送回去,先打打熱敷什麼的。”兩位組長答應一聲,兩人將阮阿雄扶起來攙著走出洞去。餘成軍、餘成民、宋哥三人誰也沒吱聲,又回去坐到水泥臺子上。

夜幕在雄雞一遍一遍“喔喔——”的催叫聲中漸漸拉開,天已大亮。

張六子他們幾個人也回來說:“這一夜別說條子,連個過路人都沒有,白蹲了一夜。”餘成軍笑了一下對宋哥說:“你贏了。”宋哥說:“大哥,誰贏誰輸都不是事,我得恭喜大哥,昨天來的不是條子,說明大哥沒有暴露。你看縣公安局和海港幾個渠道都說沒有條子來嘛。”餘成軍也滿心歡喜地說:“兄弟說的對,不是條子就好,那咱們撤,下午回遼西去。”

宋哥問:“大哥,非得你親自去遼西嗎?”餘成軍說:“兄弟,下一個十噸的溴代苯丙酮,坎爺是志在必得,我不去他不放心。溴代苯丙酮轉冰的資料還有些沒到手,我不去你們誰能辦得了?不過也快,月底或下月初我就能回來。”

宋哥拍著手笑著說:“等大哥再回來,可就不是進出口貿易公司這塊小天地嘍!”餘成軍說:“哼,有我在,別管他是鴞還是鷹,誰也取代不了我在坎爺那裡的位置,坎爺是誰,Ka能謀劃過他?”

等他們走出山洞,見村民們不知什麼時候都走了,連個人影都沒有,只見洞裡村炊煙裊裊,雞叫聲,狗吠聲,還有女人驅趕雞鴨聲,湊成一部漁村交響樂。餘成民說了句:“村裡的老百姓就是這個德行!”餘成軍揮了揮手說了聲:“走啦!”他帶頭鑽進白色豐田轎車中,四輛車向著龍山鎮急馳而去。

這一天就這麼過去了,下午餘成軍在公司與眾人辭別,又去賓館將小鳳仙拉上,走上了回遼西騰格里縣的路。

西邊的太陽落下,呂欣、楊紅鷹帶著禁毒警察分乘三輛車從距離龍山縣三十公里的鐘州縣出發了。又是夜深人靜的時候,呂欣、楊紅鷹讓開車的民警把車停在距離山洞還有四五里路的地方,留下孫豔、周曉玲看車,其他人徒步一陣急行軍就到了山洞前。昨夜裡折騰一夜加上阮阿雄村長眼睛受傷,所以這一夜村裡沒有人來山洞的工地,此時洞裡村家家關燈閉門,寂靜得連聲狗叫都沒有。楊紅鷹留下巴力吉看守洞口,其餘人都走進山洞。

呂欣、楊紅鷹帶著大家把山洞搜尋個遍,溝溝縫縫都看了,見沒有人藏匿,才叫大家開啟隨身攜帶的鋰電池燈,從山洞裡邊向外錄影。山洞裡很長,足有100多米,寬也得有三四十米。山洞的地下已全部用水泥硬化,裡邊隔出幾間辦公室和休息室,其中有一大間堆放著實驗櫥、實驗臺,還有成箱的器材。往外每隔一段距離便有一溜水泥臺子,上面焊接著三角鋼或圓鋼一直到山洞頂。楊紅鷹對呂欣說:“根據我們對騰格里縣化工廠裝置設施掌握的情況看,裡面那個大間是化驗室,外邊這些是車間,只是將騰格里縣化工廠車間的寬窄做了些調整罷了,格局幾乎和騰格里縣化工廠相同。怪不得這位餘老大要親臨騰格里縣並且待得那麼老實,原來除了溴代苯丙酮外,他還有一個偷藝的安排。”也就是用了一個小時的時間,山洞裡的錄影就結束了。

李春在餘成軍坐過的水泥臺下將菸頭全都收集起來放進塑膠袋裡,又用強光手電筒照著水泥臺下,將水泥地上的腳印拍下來。他用手指著其中的兩個腳印說:“這是餘成軍的腳印,他穿的是41碼波浪紋膠底皮鞋,右腿受過傷,右腳比左腳用力大,印痕一輕一重也就有區別了。”呂欣讚許地點著頭說:“李隊,抽個時間我請你過來給我們總隊講講課。”

呂欣又仔細地檢視一下大家有沒有落下的物品和留下的痕跡,然後對楊紅鷹說:“楊支隊,我們收隊吧。”大家走出山洞,迎著山澗飄過來的涼爽空氣,又以急行軍的腳步走在山路上。

夜幕下山路兩邊山巒起伏,溪水淙淙。

呂欣、楊紅鷹帶領大家回到車裡,向著鍾州方向的高速公路馳去。臨近鍾州,大家把車停在高速路旁,李春他們要在前面的路口轉入閩西省的高速公路去追蹤餘成軍的白色豐田轎車,呂欣、楊紅鷹他們要趕回閩西省公安廳,楊紅鷹三人明天中午要飛往北京。大家握手擁抱告別,一句“再見了”幾乎和著淚水從大家口中吐出。呂欣說:“我們是分道而不揚鑣,不管在哪裡我們都是並肩作戰的。”李春他們三人舉手敬禮,然後馬上轉身回到車裡,車“嗚——”地一下開走了。

第二天上班後,楊紅鷹和周曉玲、巴力吉去閩西省公安廳向徐楷廳長彙報了來閩西的工作,並向徐楷廳長、呂欣總隊長辭行。徐楷廳長說:“我原來以為‘2007-1184’毒品專項大案發端於閩西結案在遼西呢,哪想到案情發展到現在還有轉回來的可能,我們就拭目以待吧!”

楊紅鷹說:“感謝徐廳長和呂總隊對我們工作的大力支援,有你們的幫助,我們圓滿地完成了工作任務。”呂欣說:“說啥呢,楊支隊,我們得感謝你們的到來,進一步搞清了餘氏兄弟團伙制販毒的犯罪動向。”

徐楷廳長說:“我們閩西有一句俗語,‘是癰疸總要出頭的’,餘氏兄弟團伙這群社會殘渣餘孽,現在看來走私只是他們冰山的一角,該到揭露他們真面目的時候了。在今後的決戰中我們閩西一定積極行動,在‘全鏈條打擊’中做關鍵的一環!”

楊紅鷹他們三人回到北京後,將整個過程向王局長做了詳細彙報。王局長說:“很好,你們專案組這次行動主動而不被動,方向清晰目標明確,為我們徹底清除坎坤制販毒集團提供了很好的情報依據。這些天,鐵峰總隊長、趙東明副市長以及於洪軍局長他們,經常與我保持影片聯絡。朗諾一戰對蘇美婭打擊很大,Ka組織和坎坤集團的矛盾加劇了。現在坎坤和頌般都在催蘇美婭抓緊生產下一個十噸的溴代苯丙酮,但都沒說這十噸溴代苯丙酮向何處交貨。你們在龍山縣就抓住了坎坤的狐狸尾巴,我們可以做到及時判斷早做準備。你們回去以後,密切注意蘇美婭、餘成軍兩人的動向,閩西那邊我會和徐楷廳長商量對餘氏兄弟團伙的監視和控制的,還有那個洞裡村山洞工廠。”

楊紅鷹說:“局長,我們想下午回去了,您還有什麼指示?”

王局長愛憐地瞅了瞅他們,他發現楊紅鷹瘦了許多,於是說:

“回去後你們得注意休息,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嘛,雖然說我們共產黨人是特殊材料製成的,但那指的是我們的精神,肉體都是一樣的,如果把身體拖垮了,怎麼進行下一次戰鬥?”楊紅鷹、周曉玲、巴力吉站起身立正敬禮說:“謝謝局長關心。”

李春的車用最快的速度追出閩西追過江西,一直未發現餘成軍白色豐田轎車的蹤跡,沒有了電子跟蹤器的指引便失去了方向和目標,加上他們還得把沿途的車換回來總得耽誤些時間。而餘成軍的白色豐田轎車有GPS定位,走的又是捷徑,李春他們自然追不上。李春焦急地給於洪軍打了電話:“於局,我們一路追過來,兩三天了,還是不見餘成軍白色豐田轎車的蹤影,這可怎麼辦哪?”於洪軍在那邊鎮定地說:“不要著急,那你們就順原路回來,他反正要回化工廠的。”李春聽了於局長這句話,心中有了數,也就不那麼急三火四地去追了。

過了北京,李春他們就沿著去時的公路往回返,路上他接到青山縣公安局刑警隊許隊長的電話:“哎,李隊,回來沒有哇?我羨慕死你啦,在雲南分手時我真想跟你們去閩西,可陳局不讓,一天一個電話地催我,唉,我是沒那個命啊,跟你們幹多刺激。”李春說:“我們還沒到家呢,正在路上。”許隊長說:“李隊,路過青山縣在我這兒站一天唄,你還欠我一頓酒呢!”李春說:“我們於局讓我明天必須趕到家呢。”許隊長說:“再忙也不在乎一天,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嘛。”

許隊長的熱情讓李春心裡熱乎乎的,但他打定了主意,青山縣不能站,必須儘快趕回去。三菱警車路過青山鎮的時候開車的民警小崔笑著問:“李隊,真的不站啦?”李春板著臉說道:“不站,快點兒開過去!”小崔說了一聲:“好嘞!”

三菱車衝過一個彎道,進入一片山谷中,山谷裡種著一大片玉米。玉米到了快要成熟的季節,玉米穗上粉色的紅色的黃色的纓子有的已經幹了。一下山樑李春他們就看見玉米地旁邊的路上停著一輛警車,有穿警服的人在忙活著,旁邊還站著一群人。李春讓小崔放慢些車速,等走到人群跟前,李春吃驚地說:“停車,那不是許隊長嗎?”

李春忙開車門走出來。許隊長也正好直起腰來,一抬頭驚喜地叫了一聲:“李隊,大神探來啦!”他忙摘下手套走過去和李春握手。李春問:“出什麼案子了,還驚了你的大駕?”許隊長說:“是一樁拋屍案。山區乾旱,老百姓就在山腳下挖了一些旱井用石頭、水泥砌上,下雨天山水下來存在井裡,玉米地旱時抽旱井裡的水澆地。”

許隊長接著詳細地敘述了案發經過。

這玉米地西頭有個叫六頃地的村子,村子的羊倌叫王瘸子。村裡各家各戶總共有個幾十只羊,讓他南山、北山地放著。今兒個早上他趕著羊順道往南山這邊過來了。習慣了,他總要坐在那邊那個旱井的井沿上待一會兒。

王瘸子放了一輩子羊,腿雖然瘸但眼睛特好使。兩眼不經意間從井上一掃就覺著井下多了點兒東西。他又趴在井沿上一看,見井底下水皮上露著個袋子模樣的東西。他心中別提多高興了。但他知道,憑自已一個人的力氣怎麼也整不上來。

“肥水不流外人田”,王瘸子想了想,給他大舅哥打電話,讓他大舅哥帶上兩條長一點兒的繩索再叫上兩家的女人來玉米地東南角的旱井。他大舅哥問:“你這神神道道的有啥事咋的?”他四外瞅瞅壓低嗓門說:“他大舅你就別問了,我夜裡做夢,夢著南山那山水滾著浪頭往下推,就知道該咱哥們兒有點兒財。你就吆喝她們姐倆快來吧,我在這裡守著。”

一個多時辰的工夫,王瘸子的大舅哥揹著繩索帶著兩個女人連歇帶喘地跑了來。還離小半里地,王瘸子大舅哥就嚷道:“妹、妹夫,是啥值錢的玩意兒?不是山水衝下山牲口掉旱井裡了吧,頭、頭些日子可下了場大雨呢。”王瘸子卻用力擺手壓著嗓門說:“別說話,小心玉米地裡有人。”

等三人跑過來,王瘸子指著井底說:“你們看,那是個大袋子不?”他們三人的腦袋立時都伸向井口,幾乎異口同聲地說道:“真的是個大袋子!”王瘸子的大舅哥抬起頭瞅了瞅王瘸子和自已妹子說:“再貴重的東西咋也得整上來才是錢不?”王瘸子咳嗽一聲說:“哥和嫂子,我尋思了,咱們這親戚我就不說了,可親是親財是財,咱得把醜話說到前邊。這東西是我看見的,我腿腳不好可總比哥小几歲,昨也得我下這個井。我這人錢上不黑,這樣吧,東西拽上來按錢分三成,我們家佔兩成,你們家佔一成。”王瘸子的大舅哥媳婦紅頭漲臉地想說句什麼,被她男人擋住了:

“嗐,就按他姑夫說的辦吧,這天上掉餡餅的事,你在家待著不是待著?妹夫,我們沒啥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