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帕護衛著大船靠上江對岸的朗諾碼頭,三輛小罐車順順當當開向山裡的公路。坎帕大喊一聲:“快把車往密林裡開!”黑衣兵們立刻簇擁著三輛小罐車像一團飛行中的蜂子在通往密林的路上奔跑起來。剛跑出不到兩公里,突然緬甸政府軍從天而降,從路的兩邊開火併投擲手榴彈,槍聲和爆炸聲響成一片。黃念祖少將調動的這個連隊白天時並未靠近朗諾港口,怕的是坎坤的眼線較多,一旦發現政府軍進入有可能會改變整個接送貨計劃。一直到夜幕降臨,見坎坤的黑衣兵全部來到碼頭,這才進入路兩旁的陣地。

這對坎帕來說,簡直就是一場噩夢。坎帕在坎坤家族中排行老四,年齡最小,老二、老三在之前的販毒集團傾軋中和與政府軍的作戰中相繼戰死。坎帕生性殘暴,坎坤為了保護這位么弟,有戰鬥的場合一般是不讓他出面的。但這一次不同,坎坤販毒集團到了不用坎帕就得坎坤自已出面的地步,只好讓坎帕接貨了。

頭一天早晨剛吃完早飯,坎帕的大哥坎坤把他找到木寮房商量事。坎坤開口就說:“坎帕,咱哥兒倆命好苦呀,爹孃去世早,你二哥、三哥又早早地離開我們,就剩咱哥兒倆相依為命啦。嗚嗚——”坎坤一邊哭訴著一邊拿眼角的餘光看著兄弟說,“咱們這個大家族有很大的開銷,娘兒們要穿好衣服戴好首飾,孩子們要上好學校,還有百十號人的黑衣兵,這坐吃山空怎麼行。這幾年政府軍連年圍剿,剿淨了咱們的罌粟地,咱們什麼都沒啦。就為這才我跟Ka聯的手,他Ka名聲不好,可他有人能製冰。”坎帕聽得有點兒不耐煩了,就說:“哥你到底想說啥,你就直說!”

坎坤說:“我在中國那邊有十噸用作製冰的溴代苯丙酮明天要過境,得去把它接回來。”坎帕說:“那玩意兒把握嗎?”坎坤忙說:“把握,把握,忒把握啦!”他隨手拉開保險櫃將那袋先前還是鴞拿給他看的冰遞給坎帕:“你看看,這就是那玩意兒制的。”坎帕接到手上拿指尖摳了點兒放在舌尖上品了品說:“是挺純的。”坎坤說:“咱哥兒倆沒別的路走,這十噸溴代苯丙酮就是咱哥兒倆的救命稻草啦。這次接貨本想哥親自去,可你小嫂子正好這幾天生孩子,哥去不了,就想讓你去接。”坎帕猶豫了一下說:“我去也行,那我沒人你讓我赤手空拳去?”坎坤說:“你帶兩個中隊去。”

坎帕沒有吱聲。坎坤咬咬牙說:“三個中隊都帶去吧,家裡我只留下衛隊就行了。我留下衛隊的目的一是護家,再就是最後可以接應接應你。”坎帕終於答應了,但又提出一個條件:“那你把肩扛火箭筒也得給我帶上,要是政府軍又出動直升機我好抵擋一陣子。”坎坤忙答應道:“帶上,帶上。”

坎帕又問:“上哪兒去接?什麼時間出發?”坎坤說:“去朗諾對面的佃町接,還是用老么的船,那裡只有十公里的空地,抓點兒緊一會兒工夫就進林子啦。聯絡的時間和方法是,明晚8點30分,向岸上打三次燈光,岸上回三次綠光,就對上了。送貨的人一個是餘成軍餘總,一個是蘇德龍蘇總。你明天上午就帶人過去先隱蔽在附近的林子中,傍晚時就用最快的速度插入江邊。”坎帕說:“我知道了,餘成軍我以前見過。”坎坤說:“坎帕,莫嫌大哥嘴嘮叨,你可得小心一點兒,咱們可是損失不起了。”坎帕一扭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早晨,天氣晴朗。在緬甸大其力一間寬敞的會議室中,長條形會議桌的一側坐著公安部禁毒局王局長及三位隨行人員,還有國際刑警組織的科比少校和凱恩上尉。對面一側坐著緬甸禁毒署黃念祖少將及隨行人員。黃念祖說:“軍政府已經把這件案子全權授予我處理了,現在我們商量怎麼行動吧!”科比說:“還是先請中國的王局長把可靠而又準確的情報說給我們吧!”

王局長說:“據我們偵查到的訊息,坎坤要求運送溴代苯丙酮的車輛必須於今天下午5點到達畹町,到畹町後再給交貨的具體地點。”黃念祖說:“他們交接貨的地點選得很好,畹町江南岸距離雨林不算太遠而且是長長的雨林帶,一旦坎坤的黑衣兵將溴代苯丙酮運進雨林,我們就不好辦了。”

王局長說:“據我們的人分析,既然是到畹町,那坎坤接貨的地點就不能是離畹町太遠的地方,他把溴代苯丙酮分裝在三輛小罐車上就是為了好上船好下船好上路。大家看電腦螢幕,符合船運的只有三個地方,那就是畹町,還有畹町上下的兩個渡口。我們的人認為坎坤走畹町不太可能,那裡各方面檢查裝置齊全,檢查嚴格,有武警部隊駐紮,坎坤不敢冒這個險。向上這個渡口雲町有碼頭可以接貨,但過江後到雨林均是些不太險要的丘陵地帶,有幾十裡的距離,利於擺開陣勢,政府軍容易展開進攻,坎坤不敢選。現在唯獨佃町這個地方,有渡口有碼頭,過了江有個碼頭叫朗諾,從朗諾上了江岸離雨林只有十公里路又是比較平緩的丘陵,他們很容易脫身。在這裡阻擊坎坤應該說是很不利的,一旦黑衣兵突破我們的阻擊會很快撤入雨林。”科比說:“坎坤的黑衣兵有多少人?我們可以調動的兵力有多少?”

黃念祖說:“坎坤的黑衣兵有100多人,使用的武器是半自動步槍、衝鋒槍和火箭筒。但坎坤有個習慣,他三個中隊總要留家一箇中隊做接應,他參戰的兵力估計也就七八十人。我這裡可以調動的兵力為一個營,但今天晚上能用得上的只有兩個連,其中一個連正在調動中,今晚

這時,黃念祖手下一位軍階較高的參謀說話了:“將軍,我也說一點兒意見。”黃念祖瞅瞅他點了點頭,於是參謀說,“將軍,我們與坎坤可不是打一次兩次的交道了,我們是有實戰經驗的。我們知道,坎坤不但兇狠還非常狡猾,常常出乎我們意料安排他的行動,我們也因此吃過虧。我覺得我們還是應該有一個萬全之策,孤注一擲的做法不適合於對坎坤的作戰。”這位參謀的話得到了其他幾位隨行人員的贊同。

黃念祖低下頭想了想又點了點頭,目光掃了所有在場的人一下說:“若按王局長和大家的分析,我們必須分三部分人方為萬全之策。那就是畹町的對面貢朗我無論如何得放些人,畹町上游的那個渡口雲町的對面也要放些人,這兩處總得耗去我一半人,另一半人我全放在佃町對面的朗諾。另外三架武裝直升機我放在畹町對岸貢朗用作向兩面的策應。部隊均於晚上8點前在夜色的掩護下進入陣地。”科比瞅了瞅王局長,見王局長點了點頭也就跟著點了頭。

黃念祖說:“晚上的行動,王局長你們就在大其力看影片吧,我會把戰況隨時給你們發過來的。”王局長說:“哎,這麼大的行動總得需要幾位觀察員吧,我們幫你們參謀了半天,到時候不讓我們看一看可不夠意思。”科比也笑著說:“用中國話說,就是太不夠哥們兒啦。”黃念祖說:“那我就正式邀請你們做我的觀察員觀摩緝毒戰鬥。”大家哈哈地笑了起來。黃念祖拿起手機打電話開始調動部隊了。

夜晚,下弦月還沒有出來。畹町江兩岸黑咕隆咚的,佃町碼頭有幾盞燈發出微小的光芒。佃町江對岸的朗諾碼頭看不見燈光,一切都靜悄悄的。只有江面上還有幾隻大船小船在行駛,偶爾還發出“嗚——”的一聲汽笛鳴叫。從碼頭伸出來往左往右都有沿江大道,自然也有伸向前方伸向密林的路。坎帕帶人從老么的船上將小罐車接下來,催促著手下趕快撤回雨林。坎帕讓兩邊護衛的隊伍無論是摩托車還是敞篷吉普車都大開著車燈向前衝去。

剛從碼頭衝出兩裡多路,兩側的槍聲就像爆豆子似的響了起來,立刻就有車輛和人員中彈倒在路上。坎帕一面命令兩邊的衝槍手快速還擊,一面高聲喊道:“不準停留,快向雨林撤!快向雨林撤!”

道路的兩側都是平緩的丘陵地帶,緬甸政府軍就是憑藉這些丘陵構築火力網的。黃念祖比較傾向王局長的意見,所以把他的指揮部設在貢朗和朗諾之間的一片窪地中。前線作戰的景象透過衛星影片傳到他面前的電腦螢幕上。

戰鬥在激烈地進行著,小罐車不顧一切地向前衝撞著,兩側的衝鋒槍手在摩托車和敞篷吉普車上用密集的火力回擊著。眼瞅著三輛小罐車已經衝出平緩丘陵地帶一半多的路程,坎帕武裝搶運溴代苯丙酮的行動就要成功,這時只見夜空中三架阿帕奇直升機“嗡嗡”地轟叫著撲了過來。

一架直升機對準最前面的小罐車發射了火箭彈,最前面的小罐車一下子就被擊中了,“轟”地一下燃起了大火。坎帕見狀歇斯底里般地吼叫著:“火箭筒!火箭筒!”坎坤黑衣兵的肩扛式火箭筒,威力雖然不是很大,但使用便捷,是直升機的剋星。

第二輛小罐車見第一輛小罐車被擊中起火,司機稍微遲疑了一下,旁邊的黑衣兵用槍逼著大吼道:“還不衝過去,你等死啊!”司機一瞪眼一踩油門,小罐車向前衝去。一架阿帕奇直升機瞄準第二輛小罐車發射火箭彈但沒命中,小罐車從硝煙中掙脫出來向前衝去。直升機又跟著追了過去,坎帕拍著車喊:“瞄準那架直升機打!”兩枚肩扛式火箭筒發射的火箭彈幾乎同時飛向那架直升機,沒等那架直升機第二次發射火箭,只見它猛烈地震動一下然後旋轉著燃起火焰向一邊的丘陵墜去。另兩架直升機見狀不妙急忙將飛機拉高,但命中率就低了。

黃念祖少將在指揮所裡急得大聲地命令著:“狙擊手為什麼不打他的指揮官!直升機打他的小罐車,決不能讓他的小罐車進入雨林!”坎帕周圍的衛兵又倒下兩個,坎帕的隊伍就像火焰中的一團蜂子向前滾去。終於,最後一輛小罐車又“轟”的一聲炸響,騰起了烈焰。坎帕嘶啞著嗓子嚷道:“火箭筒!火箭筒!打直升機!打直升機!決不能讓他們靠前!給我狠狠地打!”

影影綽綽地看得見稀疏的林木了,雨林就在眼前。坎帕簡直瘋了,在車上跳著腳喊:“再堅持五分鐘,就是咱們的天……”但沒等他喊完便一下子栽倒,一顆狙擊步槍的子彈擊中了他的肩膀。就在這時,突然前面槍聲大作,原來是坎坤帶著衛隊出雨林接應了。

黃念祖少將看仗也只能打到這樣了,便命令停止戰鬥。第二天清理戰場時,共清理了25具黑衣兵的屍體,緬甸政府軍也有5人陣亡,一架直升機被擊中墜毀。

坎坤的黑衣兵這次元氣大傷,連死帶傷幾乎佔去黑衣兵的一半,尤其是坎帕也負了重傷,所幸暫時還沒有性命危險,但已是殘廢。讓坎坤得到一點兒安慰的是搶回三噸溴代苯丙酮。他對第二天帶著人員和裝置趕來的頌般說:“兄弟,我這回可是人財兩空啊!”頌般眼鏡片後面是一種懷疑的眼神,很是不解地說道:“去接貨的事,具體時間地點連我都不太清楚,不是就你和坎帕知道嗎?訊息怎麼還洩露了呢?”坎坤兇狠地反問道:“你是懷疑我們哥兒倆其中有一個是內鬼?”頌般說:“那倒不是。”坎坤又瞪大眼睛追問道:“那你到底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