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哈斯也端起酒杯說了幾句應和的話,說咱們是不打不相識,現在大家既然是哥們兒,自已是本地人,今後廠子裡的弟兄們有個大事小情的,自已定會竭盡全力去幫忙。餘成軍又翹起大拇指道:“這才是真哥們兒真爺們兒的話!”他手下的人也跟著一一抱拳。
一桌的人最尷尬的人就是於四呼哧,他自知自已在這群人中沒有說話的位置,所以只好去做給大家滿酒的活兒,到了楊哈斯那兒又是打躬又是作揖的,口口聲聲地說自已狗眼不識金鑲玉,衝撞了楊總的貴體與尊嚴,自已自罰三杯,萬望楊總將自已饒過。
餘阿根見滿酒應酬這個節目過了,就拿來一紅一綠兩個骰子盒說:“我們搖骰子喝酒吧。”騰格里縣雖地處大漠位置偏僻經濟落後,可酒文化卻比較發達。前些年酒場上時興吆五喝六猜拳行令,這幾年喝酒搖骰子又悄然興起,聰明的騰格里人把早先朝碗裡碟子裡擲骰子的方式改作由一隻塑膠盤和一隻放大了的塑膠盅組成的骰子盒放上三粒骰子去搖。不管黨政官員,還是商人百姓,坐在酒桌旁都可以搖。搖骰子又分詐金花和押點兩種,詐金花就是查骰子點,以點大為贏。散子、對子、順子、豹子依次定輸贏,亦以點大小分高下,或者直接查點。押點則是自已根據自已的骰子估摸對方的骰子情況,叫幾個點的骰子數,叫對的為贏。搖的次數兩人自已定,有三局兩勝的,也有七局四勝的。
餘成軍雙手捧著紅色的骰子盒送到楊哈斯面前說:“請大哥先開局,怎麼搖大哥說。”楊哈斯也不推辭,將身子向右一扭對餘成軍說道:“那我就不客氣了,咱們詐金花看點大點小,那就從餘總這開始吧!”楊哈斯大巴掌把骰子盒一抓搖了幾下往桌上一拍,餘成軍也呵呵一笑,手舉著骰子盒晃了幾晃拍在桌子上,二人幾乎同時喊了一聲“開!”待二人將骰子盒上面的蓋盅揭開,滿桌的人一聲驚呼:“哇噻!”只見楊哈斯骰子盤中是三個六點的豹子,餘成軍的骰子盤中是三個一點的豹子,雖都是大點,但還是楊哈斯的點大。餘成軍說了一句:“輸得痛快,來騰格里縣頭一回遇上這麼個局。”端起一杯酒就倒入口中,酒桌上的氣氛頓時熱烈起來。第二局楊哈斯搖了三四五順子,餘成軍搖了五五二對子,餘成軍又輸了。第三局楊哈斯搖了個四五六大順子,餘成軍搖了個一二三小順子。
楊哈斯左側的景峰主任說話了:“楊總,我替餘總擋一個。”餘阿根便馬上給他遞過一個骰子盒。楊哈斯笑著說:“你擋行,可是得一擋二喝。”楊哈斯轉過身子,手中的骰子盒晃了兩晃向下一拍,一揭搖了三個一點的豹子。景峰主任雙手抱著骰子盒搖了三四下揭開看卻搖了個二五六的散子。餘成軍喊了一聲:“大哥的手氣神了!”楊哈斯爽朗地哈哈一笑說:“玩這玩意兒也就是玩個手氣。”說完端起酒杯分別和餘成軍、景峰碰了一下也一揚脖將杯中酒喝下。餘成軍和景峰也將杯中酒喝下,餘成軍搖晃著腦袋用手抹了一把頭上的汗珠說:“不行,再搖一次,我就不信我贏不了。”
楊哈斯拿起骰子盒剛要搖,手機的鈴聲響了,他知道是娜仁高娃打來的就沒有接,而是晃了幾下骰子盒,揭開一看,他搖了一個二二一的小對子,餘成軍搖了一個二二二豹子。餘成軍大笑著說:“我說能贏嘛!”這時楊哈斯手機的鈴聲又響了,他顯得有些不耐煩地開啟手機。手機中傳出娜仁高娃焦急的聲音:“他爸你在哪兒呢?他二舅來咱們家半天了。”楊哈斯鎮靜地問:“他二舅來有什麼事?”娜仁高娃的聲音:“他沒跟我說,只是說有急事找你。”景峰主任早就有點兒坐不住了,又一連打了兩個噴嚏,便說:“二爺府那邊正修路,也許是徵地的事兒。”楊哈斯瞅著餘成軍說:“要是這樣,我還真得回去看看。”餘成軍不太情願地說:“那有正經事,去就去吧,往後找時間接著會。”楊哈斯站起身叫上朝魯,兩人出了酒店。
剩下這些人又端了幾杯實在是無趣,也就散了酒席。餘阿根早在燕舞洗浴中心那邊打過招呼,餘成軍幾個人洗浴去了。最近由余阿根牽線搭橋,燕舞洗浴中心頭牌按摩小姐小鳳仙和餘成軍關係搞得火熱,餘成軍每次來王爺府鎮必定要光顧小鳳仙那裡。
餘阿根給景峰主任手提兜中裝上了一條雲煙,景峰主任便急匆匆地走了。
說話間就快到月底了,夜晚下弦月像是一隻斜仰著的金鉤,吸附著滿天的繁星。
在緬北密林坎坤的營地裡,坎坤在大聲地打著電話:“你是說,十噸的溴代苯丙酮快出來啦?哼,你可給我盯住了。還有整個一套生產的資料你務必都給我整過來,我不能讓Ka總卡著我的脖子。嗨,那還有錯嗎?將來溴代苯丙酮的老總肯定由你來當,放心就是了。”
夜幕下的小騰格裡沙漠充滿著神秘與恐怖。沙坑中一隻鼴鼠滿以為黑夜是它的天下,剛從自已辛辛苦苦刨出的沙土堆中鑽出來,就被等候多時的狐狸躥上去一口咬住,成了狐狸一頓豐盛的晚餐。鼴鼠只知道在地下挖洞卻不知道還有等在地上的狐狸,它費盡力氣營造的長長的沙土堆,卻成了自已最終的刑場與墳墓。夜幕的北方有幾片雲彩緩緩地遮了過來,把那一彎金鉤也掩藏起來,大漠更加黑暗詭異了。
大漠中的化工廠仍是燈火通明,高曉榮和一些穿工作服的人出出進進忙忙碌碌。半夜時分,蘇美婭關住房門,坐著小皮圈椅下到地下室。她首先透過衛星網路要通了頌般的影片。
蘇美婭說:“頌般首領,現在已生產出十噸溴代苯丙酮,你看是給坎坤首領還是我們自已使用?”頌般半身影象出現在電腦螢幕上,頌般笑呵呵地說:“你們生產得還是蠻快的,我原以為你們到年底投入生產就不錯啦。”他眯起眼睛想了想說,“這十噸你給坎坤吧,我們兩家雖是一種聯合的關係,可坎坤那裡佔三分之二的股份,我們只有三分之一,第一批貨你要不給他,他會急眼的。”蘇美婭說:“那好吧頌般首領,我就按給坎坤送貨安排路線。”
蘇美婭又要通了坎坤影片。蘇美婭說:“坎坤首領,按您的吩咐,現在十噸溴代苯丙酮已基本生產完畢,您看送貨接貨有什麼安排?”坎坤搖晃著肥碩的腦袋:“好哇!好哇!現在南亞和南美天天堵著我屋門要貨,把我都快逼瘋啦!走貨的路線,貴州的蘇德龍不是還靠得住嗎?然後由貴州轉畹町直接送過江,我在緬界接貨。送貨代號就叫鴞吧。”蘇美婭說:“那好吧,確定了具體送貨時間我再告訴您。”
坎坤說:“我得問你,你那邊安全嗎?這些年我們總是低估中國警察的能力,才吃了大虧。”蘇美婭輕鬆地說:“坎坤首領,請您放心,中國警察的電子通訊還得十年才能趕上我們現在的水平,這裡的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中。”坎坤說:“那就好,我們過去的損失可是太慘重啦。”蘇美婭說:“坎坤首領,那我就開始安排了。”
在騰格里縣公安局,小朱見電子監控器紅燈閃亮,知道蘇美婭又在和境外聯絡了,便叫醒小李,讓她叫項暉過來。項暉一看內容重要就馬上打電話給於洪軍局長。騰格里縣公安局的家屬樓就在公安局的後院,所以沒過五分鐘於洪軍就到了。項暉問:“要不要通知楊阿爾斯楞?”於洪軍想了想說:“先不用,小楊一動,蘇美婭就知道,驚動了她反倒不好。倒是楊支隊那裡需要立即報告。”
於洪軍馬上要通楊紅鷹的手機:“楊支隊,剛才蘇美婭和境外的頌般與坎坤聯絡了,說是已經生產了十噸溴代苯丙酮,聯絡要向緬北運送,看來蛇就要出洞了。”楊紅鷹說:“這可是件大事,我看這樣:第一,影片錄影明天早晨上班就向公安部‘2007-1184’毒品專項大案組彙報;第二,你們抓緊時間研究一個收網的方案,先給我和趙副市長,我們拿出意見再向公安部禁毒局王局長和省廳禁毒總隊鐵峰隊長報告;第三,嚴密監視蘇美婭,及時將情況向我報告。”
第三天,由於夜間後半夜下了一場小雨,所以早晨天氣格外晴朗,大漠清新得像剛剛洗浴過一樣。
第四天,蘇美婭吃過早點就把餘成軍和高曉榮叫到自已的房間。她先問高曉榮:“高總,現在十噸溴代苯丙酮應該沒啥問題了吧?”高曉榮點點頭說:“今天再生產一天,十噸就滿夠了。”蘇美婭把臉轉向餘成軍說:“餘總把車準備得怎麼樣啦?”餘成軍說:“準備好了。”蘇美婭說:“餘總,咱們多做幾手準備。一樣的車型一樣的大罐車準備三輛,你看現在平安無事的,說不定就有八隻眼睛盯著咱們呢。到時候給他三輛車奔三個方向,防止警察給咱們一輛車盯上。”餘成軍佩服地點了點頭。
蘇美婭又問:“公安局的危險品運輸通行證呢?”餘成軍說:“政府辦的景峰主任在給辦。”蘇美婭說:“這個人還靠得住嗎?”餘成軍嘿嘿一笑說:“如今他是靠不住也得靠得住了。”蘇美婭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氣之處,這些官員都是給他好處就樂,辦事也痛快,不給他好處就惱,辦起事來該辦也不辦,且給你拖呢。”
餘成軍說:“也有軟硬不吃的,公安局那個李春隊長,阿根說啥法都使了,還是水火不進。”蘇美婭說:“那就先別管他,總讓他有進的時候。餘總,這回八成得辛苦你一趟了,這事別人去我不放心。”餘成軍說:“老大信得過我,我就去,只是得帶兩個得力的人。”蘇美婭說:“那是自然。”
政府辦公室景峰主任從黨政綜合大樓出來,上了一輛三菱車開向騰格里縣公安局。他剛踏上公安局大樓的臺階,就見刑警隊長李春從樓中走了出來。他搶先點了點頭,李春也只打了個招呼:“來啦?”便擦身而過。
景峰順著長長的走廊來到了於洪軍局長辦公室,於洪軍忙站起身迎接。景峰從公文包裡取出政府辦的介紹信遞給於洪軍:“於局,縣政府招商局要運一批危險品苯酚,得開張準運證。”於洪軍打量了一下景峰說:“這麼件小事還勞景大主任,你打個電話派個小秘書來不就行了嗎?”景峰說:“富國縣長怕那些小秘書不正經做事把工作耽誤了,非逼著我來辦。”於洪軍笑著說:“富國縣長是害怕一般幹部來了,我這裡的人緊慢不給辦吧?唉!現在的辦事效率誰也別說誰,都是這個樣。”於是拿起電話,“你到我辦公室來一趟。”一位女民警敲門進屋,於洪軍將縣政府辦介紹信遞給她,“給縣政府辦一張危險品運輸通行證。”不一會兒那位女民警便拿著準運證過來交給於洪軍。景峰站起身從於局長手中接過準運證放在公文包裡,說了句:“那我就走了,改天請你喝酒。”
於洪軍將景峰送出公安局大樓。景峰擺擺手上車走了,車直接開到M國興凱投資公司騰格里縣辦事處。碰巧的是在大門口又碰見刑警隊長李春,景峰心中罵了一句,真他媽冤家路窄,越胳應越碰見他。但這回他笑笑說:“有緣分。”李春的目光從景峰的臉上掠過,這回是他點了點頭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