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部禁毒局王局長講話:“同志們,現在我傳達部領導的指示,部領導指示說,Ka恐怖集團和坎坤販毒集團的聯合是國際。販毒的新動向,其重要成員鴞在閩西省車毀人亡,不等於鴞案的結束,可能是一場更大的禁毒鬥爭的開始。在搜捕毒犯時不要滿足於簡單的勝利,要徹底剷除對我國安全造成嚴重危害的制販毒勢力。”

王局長掃了一眼參加會議的人接著說:“部裡已經把鴞的案件立項為‘2007-1184’毒品專項大案,這次會議也將以紀要的形式發到全國各省公安廳,針對鴞案禁毒局將在全國範圍內開展清查工作。”王局長頓了頓繼續說道,“我很同意赤嶺市楊紅鷹支隊長的發言,雞血石玉龍掛墜只是一個線索。雞血石雖然產在赤嶺,但鴞是不是就一定是赤嶺的人?另外鴞入境到中國,其下線又是誰,在什麼地方?是閩西的龍山還是遼西的赤嶺或是雲南和其他省區?我們誰也無法假設。這隻能靠我們禁毒警察堅定的信念、超人的智慧和勇敢頑強的鬥爭去偵破,我們禁毒警察的神聖職責就是決不讓毒梟毒犯們的罪惡行徑在我們的國土上得逞!”

遼西省北部高原的東南端有一座美麗而繁華的城市,它就是赤嶺。“鴞”佩戴的雞血石玉墜原料巴林雞血石就出自赤嶺地區一座叫作雅瑪吐的山上。改革開放以後,這些原本被當地農牧民砌院牆壘豬圈都嫌不好用的巴林石一下子走俏,品相好的雞血石價格比黃金還要貴,巴林石雕刻工藝也火了起來。於是赤嶺就出現了許多腰纏百萬千萬的巴林石及巴林石藝術品經銷商。

赤嶺市公安局禁毒支隊長楊紅鷹的叔伯叔叔楊哈斯,在騰格里縣既開著全縣最大的乳業公司“騰格里奶業有限公司”,又開著一家“騰格里巴林石雕刻廠”。他的兒子楊阿爾斯楞從公安大學畢業後則在赤嶺市公安局幹刑偵。在閩西省公安廳會議室開會時,楊紅鷹看見公安部禁毒局王局長手中舉著的雞血石掛墜便如芒在背,他的叔叔楊哈斯做生意是見錢就賺,整不好也和“鴞”有了聯絡,他心中七上八下的。

就在楊紅鷹擔心他叔叔楊哈斯與“鴞”有牽連時,他們楊家真的出大事了。楊家年齡最大、輩分最高、90多歲高齡的老祖母達蘭花老太太病情惡化,從騰格里縣的家中被緊急送到赤嶺市醫院。

在赤嶺市醫院一個帶套間的病房,裡間屋病床上躺著滿頭銀髮面色蒼白的達蘭花老人,醫院的名醫李副院長右手移動著聽診器在診病,護士長和一名護士正在給老人輸液。李副院長聽了一會兒又用手輕輕地摁了摁老太太的腹部,才收起聽診器說道:“心力衰竭,先用強心藥,馬上輸氧,安定一下做CT,腹腔有積液也有腫塊。楊總也真是的,人病到這個份兒上才送過來!”病床上的老太太聲音微弱地說:“這事不怪楊哈斯,他出門了,是我不讓孩子們送醫院的。”

李副院長忙去開單子了,他走到外間屋,被一位穿綠軍褲和米色夾克衫的老頭兒攔住。老頭兒小聲問:“李院長,我嬸子的病是什麼情況?”李副院長瞅了瞅,摘下口罩小聲說:“楊部長也來了,老太太的病很不樂觀,我懷疑是肝癌晚期,楊總怎麼還沒到?”被稱作楊部長的人忙說:“剛才來電話了,說這就到。”李副院長說:“那我開藥去了。”楊部長聽了李副院長說的話皺起了眉頭。

楊部長名字叫楊石頭,他的父親是赤嶺地區大名鼎鼎的八路軍遼西騎兵師的師長,後來去省軍區當了副司令。楊石頭參加瞭解放軍,在解放軍的部隊裡升到了團長,年齡大了才去騰格里縣武裝部當了部長,一直到離休,在赤嶺地區也算是位聲名顯赫的人物。他的兒子楊紅鷹更有出息,四十多歲就當了赤嶺市公安局禁毒支隊的支隊長。楊石頭聽說達蘭花嬸子病重,便專程從騰格里縣趕來看望。

“大哥,我阿媽好點兒沒?”楊石頭聞聲轉過身:“噢,哈斯回來了。”楊哈斯中等個子,胖胖的身材,一身灰色的西裝,貼身是件白色的襯衣,黑色的皮鞋上落滿了塵土。他小聲說:“我回來時拐了個彎,進山裡淘來一塊大煙,給我阿媽止疼用。”楊哈斯邊說著話邊從懷裡掏出一個包裹得很嚴實的紙包。楊石頭伸手按按嘴唇:“小點兒聲,老太太輸上液好像剛睡著。”

裡間屋裡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聲,外間屋楊哈斯的妻子娜仁高娃忙和一群老的小的、男的女的,叫“媽”叫“嬸子”的,叫“奶奶”叫“姥姥”的,叫“姑姑”叫“姑奶奶”的人們湧到了裡間屋。達蘭花老太太微微睜開眼,又虛弱地擺了擺手說:“我沒事兒,你們都出去吧!石頭跟哈斯你們哥兒倆留下,我只想和你們哥兒倆說說話。”楊石頭拉過一把椅子挨著床邊坐下,楊哈斯就坐在床沿上,用自已的手攥著阿媽的手,其他人趕忙退了出去。

達蘭花老太太說:“唉,我的病我自已知道,沒活頭兒了。早先我聽老人說,包公那時候,人活過六十歲不死就得活埋,我這都活一個半人的年紀,知足了。”老太太說著話嘆了口氣把目光移向窗外,“我心中惦記的就是你們的妹子蘇美婭,楊哈斯他後老特木爾嚥氣前還讓我把他丫頭找回來。唉,這丫頭打上了大學就跟斷了線的風箏似的,連個影兒也不見啦。這丫頭心忒重,我知道她是恨我,可再咋說她也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啊!”

楊石頭站起身去茶几上倒了一杯水,送到達蘭花的嘴邊說:“嬸子你喝點兒水潤潤嗓子。蘇美婭妹子的事你不用著急,我們哥兒倆馬上安排人去找。”楊哈斯眼裡噙著淚說:“阿媽你就安心養病,蘇美婭妹子的事,我哥剛才也說了。咱們現在有錢有人,滿世界去找,我就不信找不到她。頭年我聽說她大學畢業後去了日本,那咱們就到日本找找去。”

達蘭花老太太呷了一口水,吸著氧,好像又緩過些勁兒來。她往上挪了挪身子說:“嗐,日本那漂洋過海的咋去找?啥也甭說了,都怨我,那時我硌硬她跟那個日本女人養活的孩子一塊兒玩,沒少揍她,這丫頭就記這個仇了。要說呢,那個叫美智子的日本女人也是我打小看著長大的,日本人退卻時,大黑驢王長順從西遼河沿抱回來時多俊多水靈個小丫頭呀,大黑驢王長順不是個人,先是當丫頭養,後來就成了團圓媳婦,剛十幾歲就讓她圓了房。唉,那日本女人美智子也算是夠命苦哇。”

達蘭花費力地喘息一會兒接著說:“石頭侄子,哈斯,我跟你們說,我活不了幾天了,我惦念的事就一件,剛才說了,得想法兒把蘇美婭給我找回來。再就是我死了,就把我埋在沙邊上的墳地裡。那兒風揭不著,人多也熱鬧,挺好個地方。那兒離哈斯承包的沙地也近,我就是死了也幫你看著。”

楊哈斯說:“承包沙地辦牛場阿媽可沒少幫我操心費力。”

楊石頭瞅著楊哈斯問:“你現在還有多少畝沙地?多少個牛場?”楊哈斯說:“王爺府往東到石門山,西遼河北沿到柏樹窪,總共三萬多畝沙地。”楊石頭憨厚地笑一笑說:“啥時候你帶我進沙地看看你的飼料地,看看你的牛場,也看看你的柏樹窪。”達蘭花老太太乾瘦的臉上泛出少有的笑容,虛弱地說了一句:“我要不死,我領你去柏樹窪看看。”

達蘭花老太太又問:“楊紅鷹和楊阿爾斯楞兩個小兔崽子咋沒來呢?”兩個人只好如實相稟,楊紅鷹去了很遠的閩西省參加公安部的會議,楊阿爾斯楞為偵破一宗殺人案去了遼寧瀋陽。楊石頭和楊哈斯對視了一下說:“等他們回來,馬上就讓他們上醫院來看奶奶。”達蘭花老太太喃喃地說了句:“那,那我、我就等、等他們回來。”她說著說著又睡著了。

達蘭花老太太的病情愈加嚴重,已經處於昏迷狀態,楊紅鷹和楊阿爾斯楞還沒回來。楊哈斯急得直跺腳,楊石頭也氣憤地說:“這楊紅鷹你開會就開會,關手機幹啥!”

病房中電子螢幕上心電圖拉成了直線,滴液瓶導管停止了點滴,達蘭花老太太終於沒有等到楊紅鷹、楊阿爾斯楞兩個孫子回來就停止了呼吸。

楊家德高望眾的達蘭花老太太去世了。在赤嶺市騰格里縣,楊家雖不是大戶卻是名門,一時間親戚朋友來楊家給達蘭花老太太弔唁的人縷縷行行還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