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三百一十四 雪中花，時中人20

他不停咳嗽，血也隨著他的咳嗽聲湧出來。

這一刻，他終於明白了。

其實一切都在閻默時的預料之中，他知道白晝會叫來幫手，他等著這一刻，選擇與家人並肩作戰，不願來這個冰冷的控制室，與白晝相見。

原來他早就料到了，斷了氣運供給的白晝撐不了多久。

白晝倒在地上，愣愣地望著顯示屏上，那個令他痴狂，令他繾綣多年的面容。

他沒能和心愛的哥哥說上最後一句話，閉上眼睛的時候，卻鬆了口氣。

他的哥哥會選擇用這樣的方式讓他死，其實是因為，不忍心親手殺掉他的啊……

他是個早就應該消失在那次隕石災難裡的生命，在出生之前就該死去。之所以苟活下來，都是因為閻默時的好心相救。

他在能量艙裡沉睡的時候，偶爾會醒來一小會兒，他不能動，不能說話，可是微微睜開一絲縫隙的眼睛，總能看見閻默時專注的臉。

他對哥哥的依賴，是從真正甦醒之前就開始的，早就情根深種，固執地認為，愛一個人是沒有錯的，只要追著他，纏著他，把膽敢覬覦他的人都趕走，他就沒有選擇，就只能愛白晝一個人。

只是白晝從始至終都不懂，愛一個人是沒錯的，可是，愛是成全。

他本來可以永遠在哥哥身邊，永遠享受他的寵愛，單純可愛的微笑。

如果他沒有因為自以為是的愛去做壞事，去控制別人，去殺掉巫子幀，或許他還能得到那份獨屬於他的偏愛。

但是他到底是不懂愛的，只是在靈魂即將消散的這一刻，他彷彿又突然懂得了什麼。

白晝能感覺到自己的神體正在消融，他難得的沉默不語，連他自己都沒有想到，他這樣一個驕傲的人在臨死之前竟然會如此安靜，身邊連一個人都沒有，只有他一個人在黑暗而冰冷的地方死去。

就像是初春的陽光照在水面上，湖面上厚厚的冰層就這樣一點一點融化掉，最後消散無蹤。

白晝死了。

閻默時能夠感應到，可他只是微微望了一眼主控制室的方向，始終沒有過去檢視。

他為心愛的那朵花報仇了。

只是他開心不起來。

因為他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光影斑駁，千年一瞬。

空間站恢復了往常的寧靜，所有的系統也都從那場事件之中走出來，像很久很久以前一樣，透過操作室的螢幕，投入在三千世界。

或者又和很久很久以前不一樣，他們似乎都長大了，也都變得沉重了，他們身邊少了那個總是嘰嘰喳喳的巫子幀。

在那場劫難裡，倖存的系統們並沒有被苛待，閻默時保留了白晝所製作出來的空間站，發現這些空間站並不比自己做的這一個差。

千年間，閻默時認真去查了所有巫子幀所去過的位面，看著那個唯唯諾諾的人慢慢變得可以獨當一面。

看著那個善良可愛的人被別人覬覦美貌，為了保護自己而第一次失手殺人。

看著他日日思念，在沒人的時候偷偷垂淚，呼喚著“默時，默時。”

看著他拼命的找過一個又一個世界，卻又飽含著失望離開。

那雙透徹如湖面波光的眼眸，也不知在什麼時候，失去了色彩。

原來那麼多年，那麼多年，他愛的那個人，再也沒有真正發自內心的笑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