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府雕樑畫棟,氣勢磅礴。
沿著府中園落後走,就見一樓閣巍然聳立,飛簷高翹,似雄鷹展翅欲飛。
江步月立於樓閣之上,將整個府邸盡收眼底。
“小姐,三皇子現在還在禁足中,奴婢打問到,以目前的情況,三皇子起碼還得被禁足五個月。”丫鬟在旁邊稟告。
“知道了。”江步月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手中的翡翠手串,目光遠眺,“現在三皇子辦事諸多不便,咱們能幫一把就盡心幫。”
“是。”丫鬟頓了一下,遲疑道:“但咱們前幾日去丞相府,相府小姐一問三不知,這事該從何幫起……”
“一問三不知?”江步月冷笑,“她怕是揣著明白裝糊塗。”
“啊?”丫鬟疑惑地抬頭,面色不解。
江步月略過她的困惑,滿不在乎道:“罷了。”
“從黃成身上查吧,我若是沒記錯的話,他好像還有一個奶奶?”
*
日子在秋色裡慢悠悠流淌。
宮裡的事情似是少了,宋搖歌見父親在家的時間多了起來。
這日,她在花廳裡小憩,突然有下人過來,說父親有事喚她。
宋搖歌起身去正廳。
她以為是什麼要緊事,結果剛踏進門,便看見謝昀坐在賓位,邊喝茶邊與父親交談。
他身姿挺拔,坐如青松,冷峻的面容偶爾露出一絲客氣的微笑。
見到她來,他漠然抬起頭。
宋搖歌腦子嗡一下,懵住了。
謝昀怎麼提早一年來相府了?
“搖歌,愣著做什麼?”丞相夫人看她獨自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將她拉過來,暗裡戳了戳她的腰。
宋搖歌反應過來,不情不願地行了個禮,“大皇子好。”
她敷衍的態度過於明顯,丞相夫人將她往懷裡摟了摟,無奈地對謝昀解釋道:“搖歌身子還未養好,行動不便,大皇子莫見怪。”
“無事。”謝昀無所謂地擺手,眼神落到宋搖歌身上,意味不明地挑起一個玩味的笑。
“我這次來,還有另一件事。”語畢,旁邊的小太監審時度勢地湊上來,遞給宋丞相兩個瓷瓶。
“宋丞相,您家小姐遭此一劫,這藥對她來說可謂大補。”小太監神色幽然,尖聲道:“大皇子為求藥,近日費了好些心力,宋丞相,您可不能拂了大皇子的面呀。”
說完躬腰遞藥,話裡的意思有點曖昧。
“這……”宋丞相與夫人皆是一愣,兩人面面相覷,瞬間明白了。
大皇子這是在試探他們。
收了,便是用宋搖歌的名義領了大皇子的情,搖歌是相府獨女,她的選擇關係著相府的站隊。
可不收……卻又顯得他們小題大做。
兩人一時收不得拒不得。
倒是宋搖歌往前走了幾步,直視謝昀晦暗不明的雙眼,道:“大皇子,我身子已好得差不多,再用這些藥就有點暴殄天物了,搖歌實在擔不起,您還是將這藥留著吧。”
她穿著一襲湖藍色襦裙,身子瘦小單薄,看著嬌嬌弱弱的,但聲音清脆堅定,帶著刻意的疏遠。
謝昀莫名對她的疏遠感到一陣不爽。
就好像本屬於自已的東西,突然離自已遠去,心裡空落落的。
他皺眉,正想駁了宋搖歌的話,宋丞相就搶一步道:“大皇子,小女平日只吃一些普通湯藥,像這般貴重的藥,只怕她受不得。”
“是呀,大皇子,您的心意我們領了,但藥實屬不敢收。”丞相夫人跟著應和。
謝昀默不作聲,眼神在幾人身上輪流停轉,骨節分明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點在茶桌上,良久,才輕笑一下。
“說得也是,是我唐突了。”
“哪裡哪裡,是我們無福消受。”丞相夫人趕忙道。
宋丞相在邊上默默鬆了口氣,偷偷擦去額上的冷汗。
大皇子不會無緣無故來相府,他與宋搖歌面都沒見過幾次,就這樣貿然送藥,雖然態度模糊,但也明裡暗裡在試探相府的立場。
現在朝中勢力亂,幾位皇子都需要世家大族的支援,搖歌年紀小,不懂官場的彎彎繞繞,又怎能被捲入這皇家爭鬥裡?
他憂愁地看向宋搖歌,只見人懶懶地坐在座椅上跑神,明顯興致不高。
老父親重重地嘆了口氣。
謝昀指派小太監收起藥,同宋丞相又聊了會。
交談間,餘光不時瞥到宋搖歌,卻發覺她頭小雞啄米似的,一點一點的,幾乎要睡過去,瞬間心裡燃起一股無名火。
他隱約感覺到,這位相府小姐在刻意避著他。
可他今日算是給夠了她臉,她卻不見好就收,果真如傳言一樣,被嬌縱壞了。
他心裡冷哼,像這樣的女人,唯一能讓人誇讚的,也就只有優越的家世了。
他驀地收回目光,起身告辭。
宋丞相沒敢多留他,送神一樣將他送出門。
謝昀穿過門洞,忽地一陣悅耳的琴聲傳來,伴著秋日柔和的風,纏纏綿綿拂過他的衣袍。
他停住腳步。
順著聲音望去,只見不遠處的小園裡,一位少女端坐於琴前,纖細的手指輕撫琴絃,仙樂般悠婉的琴聲傾瀉而下,緩緩朝他流去。
謝昀饒有興致地走過去,倚在庭前靜靜地聽完一曲。
那少女起初並未察覺到他的存在,正要奏第二曲時,突然看到地面處立著的一個人影,於是慌亂地抬起頭,迎面撞進謝昀的目光裡。
少女黑髮如雲,粉面若桃,一雙眼水波流轉,楚楚動人,見到謝昀,便驚錯地起身行禮。
“大皇子好。”
謝昀挑眉,“你認識我?”
“大皇子說笑了,您威名遠揚,如今京城裡誰人能不認識您呢?”少女低著頭,柔柔道。
她一席話讓謝昀愉快不少:“你是何人?”
“回大皇子,小女名喚宋新靈,前些日子父親病喪,便暫居丞相舅舅府中。”
“原是這樣。”謝昀點點頭,頗為讚賞地審視她,道:“琴彈得不錯。”
“大皇子過獎了。”宋新靈羞澀地笑了一下,又道:“我的琴技自是比不上表姐的。”
“不過表姐最近經常離府,技藝可能生疏了些,新靈說不定能與表姐比一比了。”
提到宋搖歌,謝昀面色有幾分不快,“宋夫人不是說她行動不便麼,怎會經常離府?”
“舅母是這樣說的嗎?”像是察覺到自已說錯話,宋新靈慌張地搖了搖頭,“大皇子,我將才說錯了,表姐不曾離府。”
然她越是欲蓋彌彰,謝昀的疑心越重。
他冷臉上前捏住宋新靈的下巴,強迫她抬頭,手上力道微重,將少女白皙的肌膚按出一片紅。
“我給你一次機會,說實話。”
“大皇子,我說……”
宋新靈好似被他嚇到了,臉上淨是恐懼,眼裡噙滿了淚,就連身子都控制不住地抖。
“表姐……近日經常一人去京郊探望二皇子。”
話落,謝昀臉色沉下來,眼裡漸漸醞出慍怒。
“此話當真?”
“大皇子不信可以自已去查……”
“呵。”謝昀鬆開手,臉色愈發陰沉。
怪不得相府小姐對他唯恐避之不及,原來是要討好那個廢人啊。
宋新靈默默後退兩步,摸了摸自已發疼的下巴,低下頭不可察覺地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