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冉表情疑惑地站在一邊。

睜眼。

變異飛蛾的繭。

閉眼-睜眼。

還是變異飛蛾的繭。

唯一的不同的,是在無垠瑰麗鱗粉中一次又一次發起進攻的切斯特。

他身姿矯健動作迅敏,即使受到攻擊也會在第一時間調整狀態,不斷靠近中央即將誕生的變異飛蛾。

在此處幻境之中。

變異飛蛾用來保命的底牌一一被擊破,最具有殺傷力的幻想囚籠,反而最輕易被撕碎。

精心編織的美夢不能夠困住切斯特。

只有帶刺的陷阱,尖銳的口器能阻攔他一瞬。

“砰砰砰—砰砰砰”

現實蠶繭之中,變異飛蛾再度加快破繭速度。

它能窺視自已編織的幻覺,當然也看到了這三人截然不同的夢境。

希爾夢境正常。他在拯救他死於變異生物攻擊的母親;

夏冉被一股力量籠罩著,幻覺只能起到禁錮作用;

最奇怪,最讓它忌憚的是切斯特。

這個男人最想完成的事,居然是殺死它。而愚蠢的夢境居然如願勾勒,一點不差地還原了它的底牌和弱點。

而且,無論如何計算未來。

它的破繭速度都慢於夢境中,切斯特知悉它所有底牌的速度。

它必敗無疑。

變異飛蛾漆黑的眼眸中情緒淡漠,隔著猩紅血管,眨動眼眸看向切斯特——

心跳聲戛然而止!

夏冉第一個從幻境中退出來。

抬眸便看見猩紅血管暴漲,似乎吸乾了末梢所有的血袋飛蛾,血繭上的裂縫再度擴大。

一隻揉碎了奇異夢境而色澤瑰麗的翅羽張開,子夜般漆黑的眸子睜開,漫天粉塵擦出一點零星火光,瞬間大火洶湧而起!

而在猛烈的火光中。

一道人影宛如淬火重生的利劍,沒有絲毫停頓刺向詭異血繭。

夏冉緊跟其後。

她藉助方才在夢境中的記憶,與切斯特配合默契,如火焰上方的氣旋般掠過。

猩紅血管切斷累贅 變得靈活,如章魚觸角般揮打,斜刺向兩個不知死活的人類。

遠處。

希爾拼裝起大規模殺傷武器,一邊躲避火焰和猩紅血管,一邊抽空往變異飛蛾那來上一發。

三人配合無間,切斯特用著比夢境中更快的速度,來到了最後五米。

猩紅血繭之中。

變異飛蛾已經露出了一半的軀體。

它渾身雪白,翅羽夢幻,觸角透明宛如輕紗一般。子夜般的眼眸古井無波,對即將要到來的死亡毫不在意。

一隻飛蛾。

最先學會的不是飛翔,而是意識到死亡。

死亡不是目的,如何死才是目的。

“撕拉——”

血繭驟然破碎。

變異飛蛾另一半未成型的軀體扭曲變形,成為一柄彎曲可怖的血肉鐮刀,極速掃向攻來的兩人。

夏冉手心翻轉,一股末端帶爪的攀爬索激射而出,將血肉鐮刀扯偏。

下一秒。

切斯特趁機欺身而上,手中尖刀一甩變形拉長,直直刺入飛蛾腹部。

他雙手持刀,藉助慣性的同時向下用力——便要將飛蛾裂作兩半。

與此同時,另一側的扭曲血肉鐮刀掙脫了束縛,揚起尖端斬向正在墜落的切斯特。

余光中。

一抹猩紅之色裹挾滔天殺意而來。

切斯特雙眼眯起,手臂青筋暴起握住長刀,沒有鬆手之意。

可預想中的疼痛沒有傳來。

飛蛾卻如願裂作兩半。

他回頭。

只見血肉鐮刀刺穿夏冉,瞬間表皮鼓脹,企圖吸乾這個來之不易的血袋。

夏冉嘴裡罵了一句什麼,鮮血沿著嘴角流出。

她雙目閃爍亮光,張嘴狠狠咬在畸變血肉鐮刀之上,腮幫子鼓起,喉嚨不斷滑動。

我讓你吸我的血!!

夏冉撕扯下一片血肉吞進肚中,流失的血液以一種暴烈混亂的能量返回。

她脖頸間的血管透出紅光,爬上臉龐,像是一件精美的瓷器佈滿裂痕。

青鳥及時趕到,開始營救夏冉。

切斯特轉身,手中長刀如練,剜下變異飛蛾的頭顱,那雙子夜似的眼眸眨了眨,落入火海中被吞噬。

變異飛蛾的眼睛似乎帶著一股魔力,化作利箭刺入切斯特大腦。

鋪天蓋地的嗡嗡聲擠滿雙耳。

切斯特一直緊握的長刀終於落地。

“轟——”

巨大變異飛蛾的屍體緊接著砸入火海之中,激起鋪天熱浪。

希爾大聲呼喚道:“首領!!”

切斯特猛地晃了晃頭,跪地撿起長刀收短,在手心劃出一道傷口用以維持清醒。

他跨過兇猛的火焰,彎腰抱起昏迷的夏冉。

再抬頭,雙眼依舊精明銳利,聲音冷氣逼人:“撤退。”

十分鐘後。

收到訊號的二隊投出燃燒彈。

失去活性的蠶絲無力抵抗,被充作燃料點燃,快速吞噬了一切。尖峰大廈周圍,一隻只成型飛蛾像是看見了日夜追求之物,瘋狂朝火焰中撲去。

已是深夜。

而尖峰大廈火光沖天,為此地唯一光亮。

燃燒的飛蛾屍體從大廈頂端散落,如流星般墜落而下,觸碰佔據整片城市的鱗粉,頃刻之間掀起一場宛如末日的大火。

車隊自烈焰中疾馳而出——

回程依舊動盪不平,變異飛蛾的血肉具有致幻作用,夏冉感到天旋地轉,閉著雙眼伸出雙手揮舞。

她得握住什麼東西。

不然會摔倒的。

“我在…夏冉”一個溫暖的手握住她,有人貼著她耳廓道,“我一直在”

誰都不會一直在。

但此刻這個懷抱,這個緊握的手,讓她安心。

夏冉沒有忘記任務,但語言系統已然崩潰,她低聲喃喃道:“永不背叛……無論喜悅還是悲傷……還有唯一”

“夏冉,什麼唯一?”

“你是我的唯一……唯一的摯友”

切斯特只聽到前一半,腦子瞬間懵住,肩膀下意識後靠,他扯下捲髮蓋住雙眸,纏著繃帶的手捧住臉。

耳朵發燙,心臟砰砰砰跳個不停。

夏冉還在顛三倒四地說著話,但傾聽者已經進入紅溫狀態,連平日裡慣會拿捏的銳意眼神都無法保持。

切斯特的腦子本就遭受了飛蛾最後一擊,還沒得到治療,此刻更覺神思混亂。

他不自覺回想起他們第一次見面。

詭異的蜘蛛卵被他劃開一道裂縫,黑髮少女撕開蟲卵而出,一雙眼睛黑白分明,眼神述說著永不服輸的信念。

還有之後每日黃昏的訓練。她總是坐在天台邊緣,橙色的光暈在她臉龐界限處模糊了,髮絲飄揚。

像是不會為誰而停留的飛鳥。

以及剛才。

夏冉捧著血肉鐮刀一口咬下。

切斯特遮住自已發燙的臉,激烈的心跳聲卻難以遮蓋,他有一種無可奈何的挫敗感。

沒有人可以一直勝利。

夏冉的話猶在耳畔。